<>裴琰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流下泪来,痛心之余,暗道侥幸,万幸这是要回府的马车,车上炭盆已经燃烧很久,侍女不会侍弄炭盆,只是把新炭往火上加,炭盆底有一层灰烬。
这习惯救了文宓的性命,如果是正在燃烧的炭盆,文宓极可能会被当场炮烙。
裴琰心下慌张,却束手无策。
这时,寻找医工的军卒回来,回报说临近医馆的医工出门出诊,不在医馆内。
裴琰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多,只得吩咐护卫先把两人抬到车上送进医馆,再派护卫骑快马速速去将家中医工带来。
医馆在青阳门下的治粟里,裴琰不通医术,看着医馆内的药材,不知如何配药,听到文宓气若游丝地说冷水,猛想起一事来。
前几日,蕊蕊不小心被热水烫到,文宓便是让她在冷水中浸泡,还说是治烫伤的诀窍。在被烫伤之后,如果没有身体没伤损,要立刻用冷水或者冰水浸泡,说这是冷敷,专克火毒。
裴琰一念至此,连忙吩咐人准备冷水。
思思很快将冷水送来,几个人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只好让两人都侧躺着,准备用冷水给文宓冲洗后背。
这边正忙活着,一位白衣女子背着个箱子走进医馆,直接来到净室,打量房中诸人一番,开口问道:“先不忙冷敷,我来给他医治。”
裴琰不认得这女子,只觉得她长得极美,淑仪素丽,脸上带着说不出的亲切。
裴琰只一迟疑,那女子已经走进来,皱着眉头看一看抱在一起的两人,然后在石玟的手臂上推拿几下,便将石玟紧抱着文宓的手拉开,吩咐道:“把此人移到别的房间,我要给文宓诊治,不许任何人打扰。”
“唯,多谢,多谢阿姊……多谢小娘子。”裴琰只觉得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强自压住心中疑惑,没有开口追问。她看出这女子没有恶意,没阻拦也没多问,拉着卫婷退出净室。
裴琰在外间转几圈,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女子,看她言谈举止总有说不出的熟悉,还有她身上的香气,也似曾闻过。而且她居然知道冷敷,这种治伤的方法只有学长跟她说起过。
裴琰想到此处,脑海中猛然间闪出一个人来。
太学血案之后,文宓身负重伤,有一白衣女子翩翩而来,为文宓治伤,随后飘然而去,无人知其芳踪。
想到这里,裴琰抬头看向净室,忍不住想进去看看。
这时,旁边的卫婷凑到裴琰耳边,小声说道:“琰妹可还记得那个天使?”
裴琰回头看卫婷,两人眼神交换,各自确定心中的猜测,只是都不敢推门进去,生怕打扰里面治伤。
过了片刻,白衣女子已诊治完毕,把门打开,唤裴琰到净室来。
裴琰看到学长趴在床上,背上压着一个咕咕囔囔的皮囊,用手一摸,感觉到里面的凉意,觉得里面好像是冰,记不得那女子何时带着这么大的冰进来的。
裴琰看那女子在看她,回过神来,问道:“家学长为何还未醒来?”
“他脑部摔伤了,不过没有大碍,歇息几日便好。”白衣女子眼中的关切之色一闪而逝,将一张纸递给裴琰。
裴琰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心中好奇他二人的关系,懵懵接过纸条,看上面的字体,觉得很熟悉,与学长的字迹书法都不一样,可是有几个错字是学长也常写错的,她心中疑惑又起,忍不住问道:“这是?”
白衣女子笑着解释:“他背上灼伤很严重,我已用过药,现在正在冰敷。这里是制冰之法,你自己收好,制好冰后放入我备好的冰袋中,到明日日落前,每时辰为他冰敷三刻,以防火毒侵体,急火攻心。还有几副药,我已写好用法,你照做便是。”
裴琰仔细听着,听出她的措辞与口音与学长极像,更是好奇,听她说完,连声道谢。
白衣女子想了想,又掏出一个手札,说道:“差点忘记了。这是制作蛋糕的配方,你要收好,麦香园的蛋糕太硬,实在难吃,以后按照这个配方做,保证能松软可口。上面还有制糖之法,奶油中加蜂蜜实在不好。嗯,还有饼干的配方,和绿豆糕的改良配方,他最爱吃了,知道怎么做。”
裴琰这下能肯定两人的关系了,除了学长,没人抱怨过蛋糕硬,她把手札接过来:“多谢阿姊,只是不知……”
白衣女子猜到她的心思,打断她的话,笑着解释。“我只是受人之托,你无需谢我。”
裴琰微微一愣,刚要请教她的姓名,房门便被人推开了,外面站着七八个人。
石家诸人今日在卫府饮宴,听说此事,即刻赶来,围着卫婷打问情形。
卫婷也没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白衣女子静待裴琰跟他们见礼完毕,对她说道:“他脑部受创,伤得并不十分严重,你带他回府静养几日即可。我还有事,这便告辞。”
说完这话,她便行礼告辞。
裴琰赶忙回礼,跟在她后面相送。
门外的卫恒看到已被医治过的文宓,想到石玟还在另一间房,行礼说道:“烦请小娘子再施妙手,为石家小娘子诊治。”
白衣女子回他一礼,说道:“她的伤势并无大碍,外面医工即可施救,小女子还有事,不便多耽。”
说完这话,径自往外走。
后面石崇见状,拦在她面前,喝道:“你快救我阿妹,否则今日休想离开。”
白衣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裴琰看到这情形,走过来正准备解劝,发现那女子的眼神已经变了,娥眉轻蹙,脸上没了笑容,眼中射出两道寒芒。
石崇还想再说话,看着这女子冷冽的目光,话到嘴边,硬生生吞回去。
白衣女子上前一步,石崇不自觉后退两步。
白衣女子再进一步,石崇慢慢垂下头不敢再对视,三五个呼吸间便垂头丧气退到一边,后面的人都跟着闪开一条路。
白衣女子轻轻一笑,径直出门,她没有离开,而是来到门外的白马旁边,轻抚它的鬃毛,拍拍它的脑袋,回头对裴琰说道:“我有些急事,借追风一用,我还有些伤药,正好让它带回来。你要照顾好他,告辞。”
裴琰行礼告辞,刚要提醒她追风不让别人骑,便看到白衣女子已经踩蹬上马,冲她一笑,轻扬马鞭,追风“咴儿”“咴儿”叫两声,扬蹄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