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要是一心赶路的话,想要在年底之前到达京城,并不是什么难事。”牵着马匹的缰绳,厉南烛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矗立着的城墙,笑着开口。
顾临安闻言偏头看向厉南烛,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用不着这么着急的。”
他先前就说过,他更愿意这一段路,走得慢一些。
并不仅仅是为了想和厉南烛多待一会儿,也因为那宫中的年,实在无趣得紧。
近旁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每当到了这种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对着摆满了宴席的长桌,那感觉,可着实算不得美好。
前两年,他都是让人撤了那些东西,自个儿去洛书白的府上过的。反正对方的家中也没有什么亲眷,倒是正好一起凑活了。
“别担心,”看了顾临安一眼,厉南烛笑嘻嘻地倚在了他的身上,“我没打算那么快就放你回去。”
要是这个人回了宫,他们的行动就会多出许多限制,这一点,自然是明白的。
更何况,宫里头的年是什么模样,她再清楚不过。
一大帮子平日里不冷不热的人聚在一块儿,规规矩矩地吃着习俗里特定的东西,就是不识事的孩童,在这种情况下,都开心不起来。
真要厉南烛说,这种年夜饭,还不如上在边疆寒苦之地,和满身尘土的战士一起,蹲在火堆边上,喝上一碗热汤来得爽快。
所以后来厉南烛就自个儿改了规矩。
御膳房里的菜肴还是照做不误,只不过吃那些东西的人,从原本宫里头的皇帝,换成了京城的百姓——哪怕是衣不蔽体的乞丐,也能在这天晚上,吃上一口热饭。
这事情传开了之后,倒是有不少的官员争相效仿,只可惜最后坚持下来的,也就那么一两处地方。这样的开销,毕竟不是每一座城池都吃得消的。
“我只是……”抬起手比划了两下,厉南烛笑了起来,“想多留点时间,好好地看一看你的国家。”
那个顾临安出生与成长,并且已被他纳入了掌中的国家。
“所以连云城都不去了吗?”将厉南烛额前垂落的发丝拂至耳后,顾临安带着点揶揄意味地开口。
他可还记得云城之主——那个将厉南烛当做神明一般仰慕的苏云清呢。
“长久的友谊,无需隔三岔五的拜访来维系。”故意作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来,厉南烛摇头晃脑地说道。
再说了,他们抄的近道,本来就不经过云城。
见顾临安弯着唇角,若有深意地看着自己,厉南烛轻挑眉梢,有点好笑地问道:“怎么,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呢?”
之前在云城的时候,顾临安可是喝了好大一口干醋来着。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厉南烛的唇角就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看着顾临安的眼神当中,也带上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别乱想。”屈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厉南烛的额头,顾临安将身上的人给推了开去,“休息够了,该走了。”
可这反应,落在了厉南烛的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咧了咧嘴角,厉南烛也不出声点破,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和顾临安一起,朝着洛城缓缓地行去。
因着有林秋行在前头,对于两人的到来,柳含烟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只不过对于自家主子再次丢下朝中的事务,就为了给人当个护卫这种事,感到无比的头疼。
……说真的,既然这么在意,直接将人娶回去不就行了?干什么还多此一举地把人给送回去?
“那你怎么不把林秋给留下来?”斜睨了柳含烟一眼,厉南烛很干脆地把这个问题给抛了回去。
柳含烟:……
她这不是还没把人搞定吗?哪像厉南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和顾临安之间,早就两情相悦了。
被自家陛下毫不留情地往心口扎了一刀,柳含烟默默地给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那与平日里的果决截然相反的模样,瞧着很是有趣。
“我会把他娶过门的,”垂眸看着手中的酒杯,厉南烛沉声说道,像是在做出什么承诺一样,“会有那一天的。”
听到厉南烛的话,柳含烟愣了愣,突然意识到,顾临安的身份,或许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下意识地张口想要询问,但在见到厉南烛那写满了柔和与坚定的双眼时,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低声轻笑了一下:“到时候记得喊我回去参加婚礼。”
“那是自然。”举起酒杯和柳含烟碰了下杯,厉南烛笑着应道。
没有在洛城停留太长的时间,带足了食物和水,厉南烛和顾临安就再次出发了。
眼下虽已深秋,可沙漠中的温度却是一点儿都没有降低,那热烈的阳光,像是要将所有的水分都蒸干一样炙烤着。
“夜里倒是比原来要更冷了。”裹着厚实的冬衣,厉南烛一边拨动着面前的火堆,一边感叹一般地说道。
当初她与顾临安的第一次相识,就是在这片沙漠当中。那时候她交易不成,直接上手把人给抢了,原本只是想着逗弄一番再将人送回去,却没想到自个儿在对方的手上狠狠地栽了个跟头,最后被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沙漠里,等着柳含烟找过来。
“但这会儿身上的衣服也比原来要更厚了不是?”显然也记得当时的事情,顾临安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竟会与这个人,走到如今的这一步。
世间的缘分,果真说不清道不明,玄妙而令人着迷。
“不止如此,”丢下手里的树枝,厉南烛蹭到顾临安的身边,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亲昵地蹭了蹭,“身边还多了个人。”
听到厉南烛的话,顾临安面上的笑容顿时更盛。似乎与这个人待在一起的每一刻,他的心脏都充满了欢欣与甜蜜。
“好了,早些睡吧,”从包裹中取出方毯给两人披上,顾临安将人揽入怀中,“明天还要赶路呢。”
“嗯,”仰起头轻轻地吻了一下顾临安长出了些许胡茬的下巴,厉南烛弯起双眼,漆黑的眸子里面,落满了漫天的星光,“晚安。”
在沙漠中赶路本不是什么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可身边若是有彼此的陪伴,这件事也就变得不那么难熬起来。
“我现在相信你说的上天总是眷顾你的话了。”看着厉南烛再一次在没有任何迹象的情况下,找到了一处水源,顾临安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叹。
在沙漠中行走,最令人头疼的问题,就是水了,他们从洛城离开的时候,虽带足了水,可那顶多只够勉强支撑到离开沙漠,断然不能如平日那样随意地饮水。可这一路走来,沙漠里头本该十分少见的水源,却出现了不下五次,以至于他们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为此而担心过。
就仿佛是连上天都不愿见到这个人受苦似的,总让水源恰到好处地出现。
“还不止这个呢,”掬了捧水抹了把脸,厉南烛甩了甩手,站起身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当初和楚国人打仗的时候,我就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了他们的计划,才轻松取胜的。”
那原本只是一场前哨站,军中有人不知被什么蛊惑,发动了叛乱,导致她们还未与楚国人接触,就已经溃不成军,四散逃窜了,楚国人趁机攻入,轻松地拿下了两座城池。
厉南烛接到了消息,先了队伍一步,进入城中打探消息。
只是不知怎的,情报有误,楚军占领的城池并非两座,而是三座——在发现了这一点的时候,厉南烛已经翻墙进了城里,站在了城主府的门外了。
结果也是巧了,当天军中的将领就在这儿商议今后的计划,被蹲在了墙根的厉南烛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
“就是现在,那些家伙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败的。”说起这事,厉南烛的面上难掩得色,要是她有尾巴的话,这会儿肯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你啊……”看了厉南烛一眼,顾临安稍显无奈地叹了口气,“做事情的时候,就不能顾虑一下自己的身份?”
光是听她说这么一件事,就能知道平日里这家伙都是什么德性。估摸着有这么一个主子在,花辞树和柳含烟头发都得愁白了不少。
“不过,”说到这里,顾临安停顿了一下,忽地笑了起来,“这才是厉南烛。”
若是事事都与常人一样,她又怎能成为那前无古人的厉皇?
“……我的……”未能出口的话语,消失于两人相贴的唇瓣间。就连天上的日头,都在此刻躲藏在了云层之后,洒下变得柔和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快要放弃治疗了_(:3ゝ∠)_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