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号作战指挥中心里,美国海军少将胡德把同时也是桌子的战术显示屏敲得砰砰作响,再没了之前的镇定从容。
被他点到名的海军陆战队少校神色麻木地行礼说:“将军,温斯顿少校违反了你的命令,他要提前发射导弹,格兰特上尉有理由阻止他。”
脖子上还撑着支架的坎达中校盯着胡德,语气很不恭敬:“或者,将军另外给了温斯顿一份命令?要他马上发射导弹,而不是对我们说的,只是威胁中国人?”
胡德撑着桌子低头沉默,许久后,他抬头冷冷地说:“我以为你们还能有起码的荣誉感,我错了!你们全都是懦夫、逃兵!你们以为,逃出地球就是万事大吉?你们会面对另一场战争!这个世界上最恶心最无聊,自从有了人种的区别,就从来没有停息过的战争!”
“如果你们失败了,会面临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如果你们胜利了,也会丢掉人类所有的美好品德。你们会变成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上帝不会宽恕你们!”
他用带着一丝热切的语气,努力劝说部下:“为什么不在这里坚持到底呢?参孙动了!这是上帝留给美国的最后机会!夺回参孙,把我们的战舰托到天上,去攻击他们的母船!或许我们能在母船里发现什么秘密,甚至瘫痪掉所有TOV!”
“荒唐吗?去太空里漂流,连目的地都没有,不是更荒唐?”
回应胡德的只有沉默,他有些恼怒地盯住康斯坦丁,后者低着头说:“将军,没有美国了,也没有战争了,现在我们是为自己而战,目标就是活下去。只要有希望,我们愿意冒任何风险。”
蓬的一声,胡德将自己的佩枪拍在桌子上:“所以你们也不再服从我的命令了,是吗?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拿走我的枪,像干掉温斯顿那样干掉我,要么跟着我干!没有第三条路,来吧!”
包括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克莱恩在内,没有人动弹,虽然他们都不赞同胡德,但要他们公然跟一位将军翻脸,就必须像胡德面对他们一样,去面对部下的质疑。
“我承认,我在给温斯顿下命令的时候,某些言辞可能让他产生了误解,让他作出了错误的判断。现在,我们重新再来一次,这一次,我们必须让中国人认真地面对选择。”
胡德也退了一步:“我答应你们,只要他们释放出可以谈下去的信号,而不是像上次那样敷衍我们,我就不会……”
刚说到这,空袭警报猛然拉响,值班军官报告说有大约上百架TOV无人机在高空出现。
胡德摆手说:“关闭雷达,这跟我们无关,肯定是找参孙去的!无人机伤害不到参孙,却能有效削弱中国人的力量,这是我们的机会。”
全息屏幕上,军官小心地纠正上司:“将军,光学探测系统显示,有三分之一的无人机向我们逼近。”
“法克!”胡德又一拳头砸在桌子上:“该死的外星铁虫子!”
夜幕中,东海商港到船山群岛的上空,弹道交织,焰光团团绽放。
自天顶降下的无人机有着又短又粗壮的机身,两对机翼成X形插在机身上,尾部的两具矢量喷气引擎让它无比灵活,TOV的第四代无人机终于露面了,而不管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都已没了心思给它们起名字。
F35自企业号上升空而起,歼六也从东海西面的守备区机场起飞。开始F35只在北面作战,歼六只在南面作战,但无人机不再像以前那样,笨拙地聚在一起,只靠数量压制人类,而是散得很开,智能有了明显提升,开始具备了跟人类战机缠斗的水平。
让人类庆幸的是,新的无人机武器系统并没有升级,也没有像人类那样,总结出若干空战技巧,因此尽管有优异的机动和隐身性能,人类还能在1对1的战斗中占据相当优势。
百来公里的范围在新的作战方式下,就显得太过狭窄。随着战斗的持续,战场不断扩展,边界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打破了,很快企业号的头顶出现了歼六,而希望阿尔法的上空也出现了F35。
“中国人差点撞掉了我的尾翼,这是第二次了!我飞得太远?你是说我只能像鱼一样在水缸里扑腾,跟抓我的猫周旋吗?看在上帝和我还剩下一条腿的份上,赶紧把我们和中国人弄到一个作战频道里!谢特!”
“头儿,我下面就是美国佬的驱逐舰,它只要发射防空导弹,打中的只会是我不是无人机!我正在努力试着回去,不过得干掉所有挡在我前面的无人机,大概有三十架吧!我干!肥电的导弹!”
类似的呼叫在企业号的航指中心和希望阿尔法的指挥舰桥一直回荡着,直到康斯坦丁跟胡德,唐铭德跟孟震各自提到伤亡数字,两边才无奈地点头,同意建起专供双方飞行员沟通的临时通讯频道。
“别跟我提那个Star*****,等战斗结束,我会让她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枪毙她!”
“陈兴?不,他的状况不可能再上天!没错,我是软禁了他,这也是为了他好!为了大家好!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个神经病?”
不过当两边都提到让最优秀的飞行员上天时,胡德和孟震也都断然拒绝。
陈兴被关在希望阿尔法第1区的高级居住区里,这是座连通了一层,高达三十米的楼房。他在楼房正中的豪华套间里来回踱步,这个套间应该是在改装希望阿尔法的时候,给监督改装工程的领导专门布置的,软禁人正合适。
松软的地毯,柔和的音乐,品质上乘的宵夜,没让陈兴感到半分舒适,他一直没拿定主意,到底该作些什么。从感情上讲,他很认同孟震的想法,如果有这个可能,他也想让希望阿尔法只载中国人。但理智却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只论理智的话,到目前为止,他所经历的种种奇异,理智又都难以触及。如果自己要出手的话,会不会抹灭了现实之外的偶然因素,让孟震原本可以成功的计划失败了呢?
TOV的未知,自己的未知,让太多的事变得不确定了,陈兴实在难以抉择。
正辗转不定时,一股令人恐惧的寒流猛然自天顶降下,急速接近自己。
陈兴停步,心道果然来了。
TOV机器人在东海大学失败后,并没有放弃,这一次的感应要强烈十数倍,神经屏障感应到的压力有如实质,像是被塑料袋套住了脑袋,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也是验证之一,自己果然是TOV的目标,东海大学的情况并不是偶遇。
“陈上尉,只有百来架无人机,美国人也迎战了,不会有事的。”
他找到看守的领队,想跟孟震通话,对方很礼貌地拒绝了他。
“把我的药物还给我吧,身体有些不舒服。”
陈兴也没坚持,算算时间,就算孟震知道了,也来不及作什么布置,得靠他自己。
之前杨璃说的情况他也注意到了,不管大脑是病还是异能,都过于活跃和兴奋,身体已经有明显跟不上的迹象,比如他的心跳。为了以防万一,他得把看守没收掉的强心针拿回来。
领队不敢擅自作主,说要请示。陈兴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发现看守他的不仅有眼前这几个民兵,隔壁房间里还有六个全副武装的特警。
孟震还真是重视自己啊……
刚这么想着,脑海里就是一麻,同时他隐约听到一丝极为微弱的动静,集中注意力后,发现是金属破裂的声音,来自头顶,希望阿尔法的外壁。
来得好快!
顾不上药了,陈兴撞开看守,冲向特警呆着的房间,一脚踹开门,六个或坐或卧,正百无聊赖的特警愕然看过来。
没等他们反应,陈兴一个翻滚,接近最靠近门边的特警,抽出腿袋上的92手~枪,顶在了特警的脖子上。
寒潮冲击着陈兴的神经屏障,在他的眼里荡起一片片涟漪。陈兴也不啰嗦,直接要所有人丢下枪,再要一个特警脱下防弹衣和头盔,连特警带跟过来的看守,一并逼到角落里。
左手小指的伤口初步愈合,陈兴动作麻利地披挂齐全,然后对特警和看守说:“不要跟着我,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这十来个人正因为失职而满腔愤怒,哪听得进去,陈兴冲出房间后,他们也迅速捡起枪追了出去。
刚刚奔下这座楼,轰然一阵破响,十数个泛着灰黑色金属光泽的身影踏破这一层的天花板,带着无数碎屑,砸落在地板上。不知什么原理的缓冲装置在触地的一刻哧哧喷出白烟,让这群外形酷似人类的机器人落地只是弯腰屈膝,很快就站立起来。
来者果然是陈兴在东海大学遇到的那种机器人,类人的骨架上挂着各种零碎,环绕圆盔的纯黑色带上,转着三个红点。
也有不同之处,它们比之前的机器人粗壮了许多,应该是作了不少改装,比如那种缓冲装置,手臂上还挂着枪管。最大的不同,则是肩膀上并没有让陈兴头皮发麻的那种万向吸管。
“快躲开!”
陈兴翻身闪到一辆电车后,警告追在身后的特警和看守。
出乎他意料,这群机器人并没有发射出那种可以破坏人类神经的射线,而是抬起手臂,射出一片弹雨,将那十多人打倒在地。
不会发射那种射线,也不会抽人脑子,这是好消息。可坏消息是,这次面对的是十多具机器人,又都端着枪。
陈兴只能选择逃,他启动电车,朝通向第8区的封闭门疾驰而去。
5702部队就驻扎在第8区,部队里熟悉希望阿尔法情况的骨干被调了出来,剩下的官兵组成了战斗部队,准备应付可能会逼近到希望阿尔法的TOV机器大军。他们手里有重武器,应该能对付这些机器人。
骷髅机器人甩开大步,以每小时至少四五十公里的速度追在电车后方,沉重而密集的脚步声就像是在敲战鼓一般,震得人心头发慌。
就在同时,第5区工程舰桥里,盯着显示屏上一条超越了绿色横线的曲线,许凡杰沮丧地说:“我们的推断也许是错的,电力还不够,老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新组建的共工技术组将希望阿尔法上的备用电源,也就是供希望阿尔法维持基本运转,以及5702部队和维护工程师生活工作所需的电力,包括太阳能电站和从船山群岛电网接入的民用电接到了超导线路上,为共工输电。
根据技术组对共工控制系统的反馈分析,虽然输入的电力微不足道,但已经可以“打火”试验了。
胡威闭眼,深呼吸,嘀咕道:“别吵,我静不下心,就召唤不到它。”
许凡杰冷笑:“别玩了行不?共工真是那种滴血认主的玩意,TOV就是元婴老祖!咱们怎么折腾都没希望!”
胡威淡淡地说:“事实证明一切……”
第1区的车道上,枪弹掠过,正奔驰在车道上的电车猛然倾斜,撞在道边的防护栏上,翻转了一整圈,栽进一堆货物里。
右腿和左臂折断了,额头破开一条大口子,头也有些脑震荡,不过所有疼痛都没影响到陈兴的意识。他从车里爬出来,看着离他只有百来米的机器人,暗自苦笑,这下跑不掉了。
机器人是来取他脑子的,所以刚才没有瞄准他,而是打爆了轮胎。那么要怎么取呢?不抽脑子的话,是不是会直接砍掉脑袋?
不知为什么,陈兴一点也没有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也许是完全麻木了吧。他用右手端起步枪,枪托顶在后面,扣动了扳机。
点点火星在机器人身上溅起,一个弹匣很快就打光了,陈兴再举起手枪,一发又一发,面无表情地开枪。
“能作的就是这样了……”
打光了子弹,陈兴丢下枪,神经屏障上的意识还带着一丝好奇,想看看这些机器人要怎么处置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异常微弱,但很熟悉的律动出现。像是某种存在向陈兴发来探询。如果用感性来描述,陈兴觉得,有些像一只小狗衔住自己的裤脚,轻轻扯了扯。
这是……共工!
你想对我说什么?是让我跟着你去吗?真想知道你给我展示的是什么地方,真想跟着你飞上太空,去探寻宇宙的奥秘。可惜,没这样的机会了。
律动变得强烈了,似乎探询得到了回应。
工程舰桥里,大屏幕上的共工有了变化,灰扑扑的船体又流转起淡蓝的莹光,越来越明亮,一股纯粹而温和的涟漪随着光亮,再度透入每个人的心底。
胡威睁眼,小胖子脸上浮起极力压制的自得笑容,对目瞪口呆的许凡杰说:“这就是证明,共工回应了我。”
一片狼藉的货物中,已经躺了下去的陈兴猛然坐起,他感应到的不是涟漪,而是热流,在他的神经屏障上印下繁复难明的图案。
在他眼前,机器人离他不过十来米,为首的一个放慢了脚步,右臂滑出了一根利刃,头上的红点聚焦在陈兴的脖子上,似乎在计算下刀的最佳角度。
还真的是要割头!看来维持脑组织活性的溶液是稀缺资源,TOV也不能大量使用。
原本无形的涟漪接触到机器人,它们的头部猛然显现出一片蓝光,蓝光之下有层微弱的红光闪了一下,如风中之烛般熄灭。
蓝光没入,机器人全体僵立,圆盔状的头部猛然膨胀,金属嘎吱扭曲变形,再像爆米花一般,蓬的炸裂,零件碎片喷得满天都是。
看着一具具机器人倒地,陈兴哈哈笑了起来,他的心跳又跟不上身体的需要,只好边笑边喘气。
工程舰桥里,蓝光消散,共工的船体再度暗淡下来,胡威摊手说:“电力不够啊,没完全打着火。”
水星的火山坑深处,灰黑莲花式的建筑内部,如雕塑般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忽然睁眼,复瞳中急速闪烁着光芒,光尘片片涌来,随着光芒闪烁的节奏明灭不定,许久之后,才平缓下来。
她挥手将一片光尘扩成光幕,光幕里显现出立体的地球,正被一片片颜色不同的区域罩住,南海大岛、夏威夷、东京湾以及美国西海岸等几片区域是醒目的红色,而东海地区只是介于黄绿之间。
这种状况让她有些踌躇,她再挥手,围住地球的炽光锁链还原为一座座巨大飞船,无数符号从飞船里倾泻出来,汇聚在一张表格上。一个个复杂的象形符号后面跟着颇有规律,跟人类数字差不多的简洁符号。
她看着那些数字符号,脸上又有了接近于表情的变化,即将展现为近似人类的烦恼之色时,又恢复了平静。
她眼中的光芒再度闪烁,片片光尘在她身体周围急速展开,又瞬间收缩。影像变幻间,能看到纪录片和新闻的画面,希特勒、罗斯福、丘吉尔、斯大林等人的影像纷纷闪过,一直到前几年各国的领袖。还能看到无数书籍、文件的内文,包括《君主论》、《威斯特敏斯特条约》、《波兹坦公告》、《联合国宪章》等等。
待光芒消散,她伸出手指,定住一片光尘,光尘展开为一副卫星图像,中心是标注着醒目红色的区域,看位置在北方荒漠。图像不断放大,渐渐可以看到机场上战机密布,阵地里满是坦克、装甲车、火炮,山峦上,雷达天线一座座架起。
画面一直放大到一座山峰的顶端,一座近似于雷达,实际是天线阵列的下方,两个军人正在临时搭起的棚屋里聊天。
“长波早就被阻绝了,我们守在这干嘛呢?”
“万一长波通了呢?有人联系,那不就错过了?”
“还会有谁啊,蜀州和银原基地都完了,轮台也联系不上,我们恐怕是最后的基地了。”
“所以临时政府才会搬到这里来嘛。”
“说不定临时政府还在等着TOV的劝降通告哦。”
她挥手抹掉光幕,开口说话了,说的是汉语:“我、代表宇宙间的高等智慧文明,向地球人类发表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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