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跳订看到防盗章,如购买72小时后可看。刚才她故意让陈妈妈就在这间小屋的外间回话,不外乎是想让景兰听见两人说话的内容,然后景兰会慌张,出来为她弟弟和阿虎求情,说出愿意做奴婢对自己忠心不二的话来。要是景兰说了,她假装沉吟一番就会答应了。
可景兰不但没求情说出愿意做自己奴婢的话,反而还措辞强硬的指责自己,说自己为富不仁,说自己太过分了。
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沈婉收回视线,想了想,站了起来,吩咐那两个小丫鬟继续看守着景兰,她则是带着陈妈妈和安春走了出去。
安春走在最后,出来依旧是把门重新锁了,让那两个小丫鬟严加看守景兰,屋子里有什么动静,随时过来一个人向她禀告。
沈婉走进隔壁书房,接着让陈妈妈附耳过来,交待了她几句话,陈妈妈听了尽管很迷惑,但还是点头应承了。
陈妈妈下楼去找到范管家,把沈婉刚才交待自己的话说给范管家听:“大姑奶奶说,咱们沈家不缺米,要是答应那几个小偷米贼的爹娘赔两千斤米,传出去还会被人说咱们为富不仁,鱼肉乡里……”
范管家笑着点头:“我就说嘛,大姑奶奶一定会赞同我说的,应把这些偷米贼押到衙门里去治罪,杀鸡给猴看,让这里的穷鬼们不敢再打咱们沈家的主意。”
陈妈妈有些嫌弃范管家接话太快,摇摇头,她接着说:“大姑奶奶要我来传话给你,她改主意了,她要把那个林家的野丫头扣下来做奴婢。她还让你去跟小偷米贼的爹娘说,若是他们愿意跟她签下林家丫头的卖身契,她就放过这些小偷米贼,放他们回去不说,那上千斤的米也不用赔了。”
“啊!”范管家大吃一惊,她看向陈妈妈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大姑奶奶真是这么说的?”
陈妈妈点头,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大姑奶奶这么做难道是因为方才在楼上,那林家丫头出言不逊顶撞她,所以她才一时生气计较起来,要将那林家丫头变成她的奴婢,以后慢慢收拾她?”
“竟有这事?”范管家问。
陈妈妈便把刚才她去竹筠楼见沈婉,见到的那一幕对范管家说了。
范管家听完就算开了账:“像林家丫头那么个模样周正的丫鬟,又十三岁了,若是去牙人手里买也要五六两银子的,现如今一两银子买两石粮,千斤粮约莫要三两银子……”
算到后面,范管家一拍大腿,称赞还是大姑奶奶精明,若是将那林家丫头变成她的丫鬟,不但不落下鱼肉乡里的口实,还赚了,同时也惩罚了偷米的林家,以后还可以教训那个野丫头,让她知道厉害。
范管家这么一说,陈妈妈也懂了,不由得嘻嘻笑,跟着范管家一起夸赞起自己家的大姑奶奶来。
“我这就去跟林根生等人说,你等着,一会儿好上去跟大姑奶奶回话。”
“好。”
在范管家看来,大姑奶奶提出的这要求,林根生夫妇一定会一口答应的,毕竟不送他们的儿子去衙门,放过他们的儿子,只是让他们的女儿卖身为沈家的奴婢,这可是他们撞大运了。再有虽说林家的女儿做了奴婢,以后被大姑奶奶收拾教训,但最起码是不会挨饿受冻的,比跟着他们夫妻过要好得多。
林根生夫妇和耿石夫妇在沈家别院靠近厨房的一间空房里焦急地等待着,他们也是在见到范管家,知道了阿山和阿虎偷米千斤,并且要被押送到衙门里去治罪后,经过商量,咬牙提出了愿意双倍赔偿,也就是用两千斤米换取沈家放过三个孩子。
范管家听了并没有立刻答应他们,而是让他们等着,他说现如今沈家的大姑奶奶在,这件事情要沈家大姑奶奶点头才行,所以,他让他们等着听回音儿。
在范管家出去之后,两家人就说开了,他们一致认为阿山和阿虎并没有偷米千斤,最多也就二十来斤,范管家说偷米千斤不过是想讹诈他们。这都罢了,被讹诈就被讹诈,总比孩子们被押去城里的衙门里头挨打受罪好。故而,他们明知道范管家在讹诈他们,不但要忍气吞声,还要提出双倍赔偿的话。他们认为,他们大大地满足了范管家,或者说沈家的主子的讹诈,沈家的主子总会放过他们的孩子吧。
林根生一直都在唉声叹气,说这一次估摸着要卖出去一亩田地才能救出一双儿女了。他说自己是不孝子,守不住他爹置下的产业了。耿石两夫妻虽然没有说卖田地的事情,可是脸色也难看,为了救出来儿子阿虎,他们谷仓里的粮食全部要拿出来不说,还要花掉积蓄买粮。
两家的男人都说一会儿领了孩子回去,要痛打他们一顿,打断他们的腿才好,谁叫他们跑出来给家里惹祸。
范管家领着两个小厮去而复返,大喇喇地坐在小厮端来的一张圈椅上,看着林根生等人说:“我家大姑奶奶说了,咱们沈家不缺粮食,若是让你们赔偿两千斤米还显得咱们沈家鱼肉乡里,为富不仁……”
林根生等人听到这里齐齐一喜,他们还以为接下来范管家会说沈家的大姑奶奶开恩,就不计较阿山和阿虎偷米,要放孩子们回去呢。
谁想范管家紧接着说沈家大姑奶奶决意要惩罚三个偷米的小贼,将他们送到官府治罪。
话音刚落,林根生等人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两个妇人更是哭泣起来,恳求范管家帮忙再去传个话,只要不送孩子们去衙门治罪,什么样的条件她们都答应,即便是要她们为奴为婢,她们也愿意。
范管家看着两个妇人冷笑,说:“你们这岁数,为奴为婢能做什么?不过,既然你们这么说了,我倒是想起这一次伙同两个小子来偷米的林家丫头,模样倒还周正,若是让她到沈家为奴婢,或许此事可以转圜。”
此话一出,两个妇人都停止了哭泣,林根生忙问范管家此话当真。
范管家道:“当然是真的。”
谢氏看到丈夫意动,却是大声哭泣起来,说她不愿意让女儿景兰入沈家为奴。
林根生将她拉到一边,低声呵斥她,要她别哭了,问她到底是儿子阿山重要还是景兰重要,她不会犯糊涂了吧?
谢氏抽抽搭搭地看着丈夫,看他满脸怒容瞪着自己,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她当然明白丈夫的话。景兰只不过是他们在十三年前在山阳镇开豆腐作坊时,清早在门口捡的孩子。当年,她跟林根生成亲之后三年都没有孩子,两人无比渴望有一个孩子。恰巧那个时候也是刚进了三月,在上巳节前一日,天蒙蒙亮,谢氏早起打开门,就发现了一个竹篮子在自家豆腐作坊门口,篮子里面有个红底碎花布的小包袱,小包袱里面有个睡着的小婴儿。这个小婴儿就是他们两夫妻的头一个孩子,长女景兰。之所以,给孩子取名景兰,是因为这块包袱里面有半块羊脂玉珮,上面刻着景兰两个字。
两夫妻觉得这个名字好听,便给捡到的这个女婴取名叫林景兰了。
收养了景兰之后,过了三年,谢氏生了个男孩儿取名林景山,又过了两年,生了个女孩儿,取名林景果。
那个时候谢氏的公婆都健在,一家人在山阳镇开豆腐作坊赚了钱,她公公去清溪村买了四亩水田和三亩桑田,最开始的时候租给人种。没想到后来他公公被人哄骗去赌坊赌钱,把豆腐作坊给输了出去,他自己也气病了一命呜呼。林家人在山阳镇呆不下去,只得搬到清溪村务农。
从做豆腐的小商贩变成务农的村民,林根生和谢氏用了好几年时间才勉强把庄稼种好了,也学会了养蚕。
好在,做了种地的农民,只要你勤快一些,日子虽然过得不宽裕,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得安稳,也挺不错。更何况位于栖霞山下的清溪村,青山绿水,风景优美,连那些城里的有钱人还要来此修造别院呢,林家人就在这里住下来了,安心做农人。
捡到的孩子,还是个女儿,在林根生心里当然比不上自己亲生的儿子阿山重要。
谢氏认为丈夫也应该明白范管家要自己女儿入沈家为奴婢,并不是什么沈家大姑奶奶的意思,恐怕是那个年过四十的尖嘴猴腮的奸滑的范管家的意思。范管家多半在打自己女儿的主意呢,这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一想到女儿入沈家为奴之后,落到范管家的手里,谢氏就觉得不寒而栗,就想哭。
前世,在景兰为了她,顶替她沉塘之后,沈婉给了林家一百亩水田和一百亩桑田做补偿。并且,替林景山介绍了好学堂上学,最后林景山得以考上举人,又是她帮忙,让林景山补缺做了官。至于林景果,也是她帮忙,让林景果嫁给了金陵城里一户诗礼之家的嫡子为妻。
所以,沈婉对于陈妈妈的话并无兴趣,当然也就并没有认真听,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她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个扭着双手,局促地站在陈妈妈身后两步远的景兰。
美人颈,流水肩,身着洗得发白的紫色夹袄,同色的紫色布裙,脚上一双半旧的“小梅妆”绣花鞋。
这一身虽然破旧,但挺整洁,看得出来女孩儿爱干净。
兴许是去年或者前年做的衣裳,今年穿着已经小了,露出一截子手腕不说,还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沈婉注意到景兰那略微有一丁点儿起伏的胸,暗叹,这也太小了,都是家里太穷了,吃得不好,所以身条儿这样瘦。带她走后,一定要给她吃些好的,补一补,让她跟城里别的同年龄的女孩子一样,拥有起伏的身段,当然也迎合她的喜好,她喜欢胸上点儿肉的女孩儿……
她又看到景兰头上顶着两个双螺髻,用半旧的红绳子扎着,垂着眼,浓密的眼睫遮住了那一双晶亮的眸子。
挺直秀美的鼻子下头是肉嘟嘟的饱满的红唇,红唇左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若是开怀大笑时,那梨涡就会很深。
虽然此刻的景兰紧闭着嘴唇,但沈婉还是知道她嘴里有一口糯米牙,还有香甜的一个粉色小舌头。
如此想着,她竟然觉着呼吸都开始乱起来。
恰在此时,陈妈妈已经汇报完了,她向沈婉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景兰,还有关在马房里的那两个偷米的小子。
沈婉回过神来,深吸口气,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茶,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这才抬眸看向景兰,问:“姓林的丫头你可有什么说的没有,若是没有……”
“有!我当然有!沈太太……”景兰正视沈婉大声道。就算沈婉不说那样的话,景兰在陈妈妈说完之后,也要向沈婉解释的,更何况沈婉开口问她可有话说。
陈妈妈赶忙纠正:“胡喊什么呢?这是我家大姑奶奶,是萧家的大少奶奶,你得尊称一声少奶奶。”
“……”景兰有些尴尬,老实说她穿过来半年多,对于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都还不甚了解,更别说这些称呼了。至于一开始脱口而出的沈太太,不过是她这个穿越者对于眼前这位沈家美女的笼统的称呼。毕竟对方看起来十八|九岁,梳着的发髻也是已婚妇人们梳着的牡丹头,身条儿也不像个未婚女子,简单说就是凹凸有致。综合这几点,景兰当然脱口而出喊她沈太太了。
她这么一喊,难怪陈妈妈要带着训斥的口吻纠正了。
要说沈太太这个称呼在沈家,就适合大姑奶奶的娘还有跟她同辈的几位老爷的夫人了。而作为嫁到萧家的沈家长房大小姐,景兰这么喊当然是不合适的,属于胡喊。
“少奶奶。”景兰很快改口称呼沈婉。
没想到沈婉却放下茶盏道:“你就跟我身边的丫鬟一样叫我姑娘罢。”
听起来,她似乎对别人喊她少奶奶不太高兴。
“……姑娘。”
“说罢,你可有何辩解尽管说,若是你能说服我,我就不为难你。”
竟然有这样的好事,设计捉自己的女人说自己只要能够说出让她信服的话,她就放过自己?
景兰不太相信,然而此时她就跟个溺水的人一样,就算抓住一根稻草也想试一试能否靠着这一根稻草逃出生天。
“姑娘,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来沈家偷米,今日我是听见我妹子阿果说……”景兰把今天自己如何听了阿果的话,又是怎么想的,还有怎样大着胆子进来意图阻止弟弟阿山和阿虎偷米,还有后面发生的事情都仔细说了一遍。
沈婉一边听景兰说话,一边回想起前世当景兰被带到自己跟前来,是如何在发愣之后,立即跪地求饶,声泪俱下结结巴巴诉说她的冤屈的。当时的景兰跪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一张秀美的脸惨白,话都说不清楚,看起来异常懦弱和可怜。
可这会儿站在她眼前的景兰,尽管也有些紧张不太放松,可却口齿清楚,没有显露出前世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来。
很明显,景兰跟前世不一样了。
这让沈婉感觉意外,说不上是喜欢前世那楚楚可怜的景兰,还是喜欢现在这个镇定的景兰。
但不管怎样,她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是,既然景兰没有像前世那样求饶,她又怎么好就坡下驴,对景兰说要想自己绕了她跟她的弟弟还有那个阿虎,她就需要做自己的奴婢,跟自己签订卖身契。
沈婉看向了陈妈妈,启唇,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她:“陈妈妈,你说这姓林的丫头说的话可信吗?”
陈妈妈在沈家做下人二十年了,又如何不明白沈家的主子们说话的套路。
所以,她立即说景兰的话当然不可信,因为她可是跟那两个偷米的少年一起被捉的,至于偷米千斤那也是管家现场查验后得出的结论。
“哦,林丫头你也听到了,陈妈妈说你在狡辩。我呢,其实是不太相信你这个丫头也会去偷米的,然而,瓜田李下,你既然在我们沈家厨房的院子里被捉,那也是包括陈妈妈在内的许多沈家下人亲眼所见……”沈婉看向景兰,徐徐道。
景兰听着,两眼几乎要喷火了。
她就知道,这位貌美的少奶奶根本不会那么好心,真会听自己的解释放过自己。
景兰觉得自己就如同一只被猫儿抓住的老鼠,那只猫在吃下自己之前还要故意玩弄一番。
“哼!我就晓得你不会这么好心,惺惺作态充好人!”景兰忍不住愤然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