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指尖勾起离渊一缕乌发玩弄,模样颇有些乐此不疲,对那黑木匣却是兴致缺缺,连眼尾余光亦不曾分出半点。
离渊神思不属,跪伏在魔尊身侧任其动作,纤长睫羽投下阴影,挡住那双颜色不详的眼眸,稍显苍白的清俊眉眼却越发显得动人。
离渊回忆着他短短三年的记忆,一点一滴不漏丝毫,却完全无法回想起自己忘却的那极重要之物究竟为何,反而越往记忆深处探寻,便觉得越是迷茫,乃至头脑阵阵发晕,间或夹杂几缕尖锐的刺痛。
忽而听到魔尊漫不经心道:“在想什么,嗯?”
离渊迅速回过神来,他不动声色地控制住脸上神色,同时侧头在魔尊膝上蹭了蹭,将手上的黑木匣递过去,低低道:“在想主人……您的血魂珠。”
魔尊把玩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瞥了眼离渊手中的黑木匣,轻笑道:“你如今倒是愈发懂得讨好我了,怎么,当我不知你又起了别的心思么?”
离渊抿唇不语。
魔尊又道:“罢了,看在你最近还算乖顺的份上,此次先不罚你。”他心情似乎相当愉悦,道:“知我为何命你取回血魂珠么?”
“离渊不知。”
魔尊摸了摸他的头,道:“自是为了你。”
离渊身体一僵。
魔尊感受到手掌下的身体的僵硬,脸上笑容微微收敛起来。他俯下身,将那具修长瘦削的身体拉入怀中,一手环住离渊的腰,一手抚摸上那张因他的接触而泛起红晕的苍白脸颊,叹息道:“何必俱我至此,我的离渊。”
离渊微微发抖。
“只要你乖乖的,我便不会像初时那般待你,”魔尊的拇指压上他几无血色的薄唇,直将其揉躏得绯红,方才满意的移开,“若早早便像现在这般惹人怜爱,我又怎舍得伤你半分。”
离渊沉默许久,才道:“主人喜欢……便好。”
魔尊听着他用清冷仿若碎玉般的声音,说出这么一句几近顺从的话语,情不自禁便将他的身子揽得更紧了些,埋首在他的肩窝上舔舐着那微冷的肌肤。
离渊只感觉到魔尊温热呼吸倾吐在脖颈上,带着□□的沙哑声音自耳边响起:“离渊,你之一切皆属于我。你将为我而生,为我而死,永生永世,无法远离……”
那话语深沉而温柔,又带着近乎偏执的疯狂。离渊眼眸微微睁大,似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而在离渊看不到的地方,魔尊的眼神幽黯。
自那人死后,离渊是唯一一个,令他心绪产生波动的人。他厌恶离渊受天道庇护的身份,却又情不自禁地想占有他,拥抱他。
一念生而诸劫起。
即便他此世再无可能爱上他人,却也是不想把这人放离自己手心的。
他不想再尝试失却的滋味。
所以,唯有将其羽翼折断,记忆抹去,囚于身旁,方才安心。纵使再无情爱,唯余怨恨,只要逃不开挣不掉,那又有何妨?
他要的,从来不是得到,而是不再失去。
魔尊的手顺着衣襟而入,触碰到那白玉般冰凉无暇的肌肤,而后慢慢向下滑去。极好的触感令他喟叹一声,呼吸之间便带上些许火热意味。
离渊衣物随着他的动作滑落,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乌发如瀑般铺散,眼尾绯红渐次晕染,衬得那双血眸更加惊心动魄的妖冶。他环着魔尊脖颈,发出压抑的喘息,身体变得愈发火热的同时,心底却更加冰寒。
这些年来,魔尊已不知多少次抱着他亵玩揉躏,发泄浴望,然而他对于碃事的恐惧和厌恶,却未曾因为习惯而褪去,反而更加深刻地扎根于心,成为萦绕一生的梦魇。
他徒然睁着眼睛,其中尽是茫然的情浴之色,身体随着魔尊的动作起伏,血色浸染的眼底,却是一片荒凉麻木。
一番云雨过后。
离渊无力靠在魔尊怀中,虚软的身体上遍布红痕。他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上仍带着几滴欲坠未坠的泪珠,神色相当疲惫。
“这么快便累了?”魔尊低头咬住他的耳垂,轻笑道,“方才说要将予你之物,还记得么?”
离渊茫然地睁开眼看着他。只见魔尊指尖微勾,方才随意置放的黑木匣便应声而开,一颗散发着浓郁血腥的珠子飞入魔尊手中。
是血魂珠。
阴魔老祖耗费九百余年,以百万性命为代价炼成的绝世凶戾之物,阴邪至极。
“此珠血气浓郁,正适合你之体质。”魔尊温柔看着他道,“施以血炼之法,吸收其上杀气,可令你之剑体更加纯粹,杀伐凌厉无坚不摧。”
他温柔的声音渐渐变得残酷:“身为我之兵器,你总应早日炼神化魔,为我所用才是。为此,我命你修习血煞炼魂大法,可惜你却从来只是敷衍。”
“因而,今日,我需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
血煞炼魂大法。
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离渊眼中恢复一线清明,随后便是深深抗拒涌上心头。
所谓血煞炼魂,便是引四方血气煞气,以淬炼神魂的魔修之法。
经此法浸染的神魂,将会逐渐堕落成扭曲的魔灵,这也就是魔尊所谓的炼神化魔。到那时候,他的神魂虽还保有自主意识,却也和一个寻常的魔器器灵无甚区别。
他将沉溺于无尽的杀戮血腥之中,永生永世为魔尊所控,再不可超脱。
当初魔尊将此法传授给他时,他表面上答应,内心却是抗拒的。
……他不愿如此。
这不愿来得是那样迅猛剧烈,仿佛那些被魔尊强行压制的情绪,都逆流奔涌而至,重新填满这个被驯服得如同傀儡的身体。
于是,他敷衍了魔尊命令,只修了血煞炼魂入门,营造出修魔假象,之后便尽力压制着自己的修为。然而魔域九重血煞之气太过浓郁,而他体内还有魔尊所灌输的至纯魔气,便是压制着不去修炼,那血煞魔气也能够透过身体融入神魂,令他不久便突破至元婴中期,距离化魔更近一步。
也就是那时,他产生了逃离魔域的念头。
那一回,魔尊命他出外办事,他借则机逃出魔域,遁入天灵界三大禁地中的梦魇之地。只因他清楚知道,无论自己逃往何方,只消魔尊一声命令,便只能乖乖返回,而唯有凶险至极的梦魇之地,魔尊即便命令,他也出不来了。
对他而言,唯有这样九死无生的险境,方可觅得一线生机。
然而他错了。
不过十日,魔尊便找到了他。
魔尊的表情阴沉到可怖,将他囚回身边之后,更将他折磨得几近崩溃。而之后,更是强行让他屠尽魔域外围一个小型门派上下近千人……
他的脸上和身上沾满了鲜血,血煞炼魂大法自行运转,吸收那些徘徊不去的怨念杀气,意识被杀戮的本能拖入深渊,温热的血液自剑上滑过,身体因兴奋而战栗。
魔尊就悬浮在半空漠然看着,看着他浑身染血宛如厉鬼,看着他沉沦杀戮无法自制,也看着他恢复神智后跪在血染的土地上,悲痛后悔。
自那夜过后,他的修为突破至元婴后期。
而他,自此断了逃跑的念头。
只是血煞炼魂大法,仍旧被他本能般抗拒压制,却完全无法遏制飞速增长的修为。他本以为魔尊未曾觉察,没想到……
离渊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衬得脸颊上病态的晕红更加惹人怜惜,他实在不想去思考,魔尊所说的教训,到底是什么。
离渊虽有人形,身体看似与常人无异,可他的本体到底到底是一件魔器。这魔器由无数绝世灵珍并一个活人炼制而成,内中贮藏着无尽魔气,经魔尊以上古禁术炼制而成,自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以世上能伤着离渊的人少之又少。
奈何魔尊便是这些人之一。
作为魔器之主,但凡魔尊愿意,自可令他遍体鳞伤,痛苦难言。
离渊已然闭上了双眼,等待痛苦的来临。
“别害怕,”魔尊拿着血魂珠贴近他的胸口,轻声道,“不会太为难你的——乖乖把它炼化,就不会再疼了。”
说罢手中用力,将血魂珠一寸一寸地,强行推入离渊的血肉之中。
离渊无力仰头,睁大的眼睛中瞳孔几近涣散,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至锁骨。他的身体抖如筛糠,浑身冷汗涔涔,却只能生生受着,发出呜咽般的细碎声音。
血液自伤口汹涌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而后化为深邃的魔气飘散。
魔尊轻柔吻去那纤长睫羽上挂着的泪珠,看着那因痛苦而愈发动人的清冷面容。
是的,就像这样,彻底沉沦吧……
我的离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