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美的歌曲能让你感受到涓涓细流、澎湃巨浪，能诉说天涯海角的孤独、久别重逢的喜悦，能把你的感情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煮一下，再冰封。我说，这都是很对的胡扯。
我不知道什么是好曲子，我只知道什么是让我心动的曲子，比如这一首。而我心动不是为了它，是为了唱它的人——这一刻，我想吻她，抱她，想跟她融为一体。”
——摘自《月下回忆录》
地点：灵火宗。
时间：69世98年8月3日。
“主人，停战了！神晶采完了！”萤火虫高声喊道，兴奋如昨。
杨凡舒了口气，点开投影里的新闻查看。新闻主要是文字报道，附了一些军队撤离的画面，大概是说经仔细探查发现，原来神晶矿脉绝大部分都位于灰海第二梯度内，可开采部分只有一吨，目前已被采完。
“这是什么意思？可开采部分只有一吨？”
萤火虫叹了声，语气不满：“我给你找的百科你都怎么看的？灰海的水有腐蚀性，第二梯度对于人和工具是禁区，现在没法涉足。依我看，他们接下来要先研究净化死水的方法，或者找到能抵抗它的材料。”
“那他们之前怎么不知道？难道探查矿脉范围要一天的时间？”
“那倒不是，透过死水探查大致的矿脉范围只用了五个小时。原因在于当时那两个海民手里就拿着神晶，各界势力急着抢份额，只能先开战。而且后来勘测进度也被战争影响，直到十分钟前才最终确认。”
他看向灰海方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这场波及整个青蓝的战争竟然只是因为双方等不及，真是可笑。
白长老很快联系上他，也说了停战的大致情况，顺便帮他恢复了弟子身份。
“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要开始正式修炼，还是早点回宿舍休息吧。”长老交代一句，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早些时候你在传送阵那里有看见飞犳没？”
“飞犳？有啊，怎么了？”
“腾勒高原逍遥刹的大小姐丢了一只，悬赏一千枚紫玉抓小偷。有人说在凤凰城出现过，你回想下当时有没看见偷盗者，有的话赶紧举报领赏。”
长老说着发来一条新闻，里面果然有一只飞犳的影像，还附了逍遥刹官网悬赏信息。杨凡大喜，连忙点开官网链接准备举报，可关键时候手僵住了。
“主人，你疯啦！”萤火虫在耳朵旁提醒：“你当时在偷灵玉，要是举报了他，他还不反过来把你也拉下水？”
杨凡心里一惊，忙正色回复白长老：“没，当时那里就一只鸟，没看见什么人。”
长老点点头，关了源符。
“好险。”他舒了口气，慨叹一番：“可惜了，当时要是不那么傻，现在就能得到一千枚紫玉。你也是，既然知道我破不开白树皮，为什么不早点提醒？”
“哼！这是什么话？”萤火虫往上一飞：“你好歹也是个人，凡事总得动动脑子吧？什么事情都要我操心，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
时候不早，见那个住在树里的女孩还没回来，他在心里祈祷一番，回宗门休息。有些事情，不知道也许更好。
0时，天明。
灵火宗东南侧修炼区7号修炼场上，包括杨凡在内的三十多名正式弟子已经就位，围成很标准的圆圈，每个弟子间隔一米。这是灵火宗64号弟子组每月两次例行修炼的地方，看起来跟其他地方一样是林间平地，地上没有标识。
圆圈里面还站了个人，是郭教官。他点开源符看看时间，等时间显示3刻整便开始本月第一次授业解惑。
“首先，大家应该看见了，我们64号小组今天同时来了两个新生。按照本小组本教官的规定，有请两位新生上来作自我介绍，并附带才艺表演。”
郭教官说着主动退后，饶有兴趣地看向杨凡，这让后者顿时一愣。一般来说，宗门新生加入小组训练并不需要什么仪式，甚至连自我介绍都可以省略，毕竟源符上可以看十分详细的资料。但显然郭教官的小组与众不同，除了多此一举的自我介绍外，新生还需要展示才艺。
而关于自己的才艺或者说特长，杨凡一直很清楚——没有。他一不会唱歌二不会跳舞，三不会魔术四不会练武，就算打肿脸也充不了胖五，面对四处投来的一百双眼睛甚是尴尬。
“额，那个……我——”
“要不让我先来吧。”一个女子说着站出来，朝他会意一笑。她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跟他聊过的邻居。
“大家好，我复姓离离，单名一个雅字。”她说着在圈子中央转了个身，回到原位：“我今年八岁【1】，故乡在瓦蓝幻灵州，这次来青蓝灵火宗主要是为了学习烈焰之术和体验生活文化。我今天带来了一首自己创作的歌曲《青羽》，并配了舞，大家无论喜不喜欢请都别评论，谢谢。”
说完她站定几秒，大概在酝酿情感把握节奏，然后自然而流畅地舞动起来，轻盈如音符。此时，杨凡正焦急地小声请教萤火虫，让它帮忙想个适合的才艺表演。
“主人，莫慌。”萤火虫凑到耳边，听起来胸有成竹：“依我看，这女的身材虽好，但相貌却不符合青蓝的审美标准，尤其脸上有颗痣，就算唱得再好跳得再美也不会得到同组弟子们的赞美。你听我的，上去发表一下关于灵子自扰对灵力在次级真空的谐振纠缠的开放性见解，或者找个表情包模仿下高冷表情，准能比过她。当然，如果你想表现得有亲和力一点，可以——”
“住口。”杨凡及时打断：“你说的这些我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听着，你现在要做的是让一个没才艺的人在最短时间内学会一个才艺，而且最好是展示时间很短的那种，别净整些没用的。”
“什么，没才艺？主人，你虽说来自于灵力枯竭之地，但大脑和身体似乎是正常的啊？要知道，只要大脑和身体正常，即使是类兽时代的人也是有点才艺的。要不你降降身份，也学她唱首歌？你的声音虽然不大动听，不过只要唱的时候多多展现最近练出来的勉强凑合的肌肉，胜过她的机会还是蛮大的……”
萤火虫说了一大通，可谓头头是道条条有理，可杨凡没有回应——他在看离离雅。
“主人？”萤火虫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得到回应，干脆也欣赏起来。
修炼场中央，离离雅在完成几次缓慢的拂手和转身动作之后，突然加快了节奏。
她猛地跪地挺胸后仰，两臂上举两手交合，再由缓而快地张开。张开时，那双纤柔的手作坚韧的掌，并于掌锋幻化出半米长的灵刃划向两侧。两个灵刃呈双剑之形，惟妙而灵动，但因为灵力强度不足，看起来没什么力量。
左剑起时，她翻身于空，错腿而落，右剑转而后刺。接着便是短暂的停顿，她那浑厚有力的歌声也在此刻响起，让人为之一震。
“哦，青羽，青羽！”
音未落，剑舞再起，翩跹婉转惹人怜。
“如果可以，我愿背生双翼。
灵法灵技，不曾让我自在得意。”
剑再起，身随剑走，发随身动。她完美的身躯或折或圆，动作快慢不一而姿态多变，演绎出一股非同寻常的气势，颇有地球东方文明中的醉拳之韵。
“如果可以，我愿颠沛流离。
灯红酒绿，哪比得上春风秋雨？”
至此，她的节奏再次变化，动作又慢了下来，但富有穿透力的歌声却越发高亢。那张平凡的脸因强力歌唱以及肢体活动而微微泛红，干净的双眸焕发澄澈，变得格外有神，仿佛也在对缓慢无力的身躯乃至灵刃呐喊。
接着，双剑折断于空，她开始了刚柔混杂的纯肢体舞蹈。两手有时作掌，有时作指，有时无甚形态；两脚曲直辗转，杂乱无章；其柔韧的身子也飘摇不定，勉强配合着手脚的动作。这差不多算不上舞蹈了。
新一轮的歌声则依然很有节奏感，与之前相比，多了些圆润、柔和。
“至少做一个梦，长长的梦。
在幻灵一隅或者随便哪里，
与花草无隙，与万物共宇，
与你不离不弃。
……”
青羽是东域数量最多的鸟类，也是最小的鸟类之一，因为一身青羽而得名。这种鸟体质十分脆弱，据说有上千种天敌，但习性顽强而居无定所。
不多时，剑舞再起，但气势未成而戛然而止，歌声也戛然而止，颇显突兀。武场四周的众多弟子们纷纷摇头，不少人不顾她事先的要求而自由评论，对其歌曲及配舞挑三拣四。
永恒之域的文化和艺术，在文明层面上和上古甚至远古时期都有很大的重叠部分，而歌和舞犹如香醇的酒，仍以古老岁月的痕迹引领潮流。不过眼下这种类型的歌和舞对众多弟子以及郭教官而言，显然属于非主流，甚至在瓦蓝也属于非主流。
就剑舞来说，通常只有灵力修为十分了得的人才会学习，也才敢于尽可能以逼人的灵刃气势演绎非凡剑技。可她的剑舞，空有其形而无其神。至于歌，她唱出来的节奏和韵律虽有气魄，但不甚流畅，旋律和歌词的契合度也不算高。
除此之外，歌词的意境也非常粗浅，而且她唱的时候似乎投入过度，过分表现了自己的情感——或者过分表现了伪情感，这是心性不成熟的表现，不符合青蓝的标准音乐审美观念。简单来说，她的表演实在太糟。
不过，以上都是青蓝人的感觉和观点。离离雅心里很清楚彼此的审美差异，也很清楚青蓝人对言论自由的特殊理解，并未对大伙的贬议和批判动容，只是神色平静地朝郭教官点点头，然后回位。
就在这时，一个格格不入的掌声响了两下，让众人尽皆侧目。那掌声很有灵性，被一百双眼睛看了之后，显然是吓着了，顿时中断。但很快，它又继续传开。
掌声是杨凡拍出的，他心里很激动，定定地目送离离雅归位。后者显然也对掌声感到惊讶，随即微微一笑。众弟子们见状，也微微一笑，不知何意。
“嗯哼。”郭教官上前来，朝大伙同样微微一笑，末了看向杨凡：“到你了。”
杨凡的反应有点延迟，过了五六秒才“哦”了一声，走到圈子中央。这时的他还沉浸在刚才听到的歌声里，沉浸在刚才看见的剑舞之中，沉浸在离离雅的梦里。萤火虫倒是非常清醒，正火急火燎地在他耳朵里催促。
“我给你找了首诗来念，快，给我心语权限！就是闹钟响了在脑袋里喊你起床的那个！”
心语是指随身精灵激发灵子合成信号，并通过人体神经系统直接传递语音消息，源符的闹钟设置就是默认以此方式进行。通常情况下，随身精灵是没有权限启动心语的，除非得到主人的授权。
杨凡捂了捂耳朵，二话不说在手腕内侧点击源符，将萤火虫连同源符一起关闭。他本来是没准备的，但在欣赏了离离雅的表演之后，已经想到了。
“介绍什么的我就不说了，大家随时都能通过源符从宗门弟子资料里查看。我今天给大家带来的，也是一首歌。”
他简单说了两句，然后真的开始唱。他是个听歌不多的人，是个几乎从来不记歌词不学唱的人，但此时此刻却从容不迫、完整地将歌曲唱出来，甚至称得上富有感情。
歌曲是地球音乐家保罗·西蒙和加芬克尔翻唱的《老鹰之歌》，他以英语唱出【2】。这是他自认为能与离离雅相呼应的歌，当然歌词本身较短，他能完整记住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如果水蓝社其他几人在这里，肯定会拍手称快，至少出于鼓励的目的来点赞美之词。可杨凡的唱功着实不敢恭维，挑选的歌曲其实也并不能呼应，而在场的基本是灵火宗本土弟子，大家总的来说对他的表现十分不满。
“朋友，这也叫才艺表演？”有个弟子没忍住，一脸嫌弃：“你这唱得我们笑都笑不出来，还不如不唱。”
“就是，离离雅已经表现得很糟了，没想到你比她还糟，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诶，该不会你俩串通好了，故意演了这么一出吧？”又一个弟子说道。
杨凡大概是被喷醒了，心生尴尬脸发烫，忙快步归位。激情的火花有时候玄奥得很，不知所起，转眼而逝。前一刻他还自认为懂了离离雅的歌舞，自认为找到了能和对方呼应的方式，并从容不迫地上来献曲，后一刻就感到几分莫名其妙。
不过再怎么转眼而逝，再怎么不知所起，这火花到底是因之而起。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不觉瞄了一眼离离雅。后者没像他之前那样鼓掌，也没看他，只看着前面地上的落叶。
“好了，大家闭嘴。”郭教官抬手示意：“新生欢迎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开始系统修炼。老样子，该干嘛干嘛，有问题就问，时间到了自动解散。杨凡和离离雅跟我来。”
郭教官说着走到武场空地边缘，杨凡和离离雅跟在后面，其余弟子则自觉散开来练习宗门灵技和灵法。
“坐。”教官随手一挥，自己先坐下：“现在我就将本门所有灵技和灵法传授给你们，先从心法开始，不出意外半个小时就够了。”
永恒之域的灵技和灵法，对于一般资质的人来说学习阶段也就一个月，而这阶段又分为心法学习和实际掌握两个阶段。心法学习就是铭记心法，并在体内成功衍化一遍，时间上确实很短就能实现。
“在传授心法之前，我先给你们讲讲灵火宗的历史和文化，讲讲戎武界的政治时事，以及灵技和灵法的基本知识。相信你们自己以前肯定了解过不少，不过为了争取能获得优秀教官评选，我还是简单笼统大概粗略地提几点，下课后你们记得到宗门网站里给我评分，谢谢。”
俩人正襟危坐，听郭教官讲课。离离雅作为土生土长的瓦蓝人，对青蓝的基础宗门知识自然十分了解。而杨凡之前在幸运儿119挖矿的时候，也从源符里面了解了一些，接受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对他来说，郭教官讲的比百科里提到的，更加详细，这主要体现在灵技灵法以及修为实力方面。
灵技是灵力和肢体武术衍化出来的，种类不算多，注重灵活运用。灵法是灵力和经脉运法衍化出来的，种类很多，但同一类别的会印刻脉纹，一般来说只能修炼一类。因此，以灵法为主的宗门在武道手段方面的特点相对鲜明一些。
灵技和灵法都大体分为初中高级，但这并不能简单地用来区分强弱。灵技灵法的强弱和每个人的灵力、体质以及使用技巧有关，灵力体质又和灵性修炼有关。理论上来说，只要有足够资源并修炼足够的时间，最低级的灵技灵法也能发挥无穷力量。
而人的武道实力是以多方面考量的，最主要看灵力和体质修为、战斗技巧和经验。至于人的综合实力即笼统而言的强弱，更是和策略计谋等有关，不能仅仅凭武道实力来下定论。
大知识说完之后，郭教官这才开始给两个新生传授最为核心的内容——心法。
“心法你们应该都有所了解，就是灵技和灵法的理论指导。对于灵技，心法就是武功路数以及灵力的加持部位、时机、强弱等等参数。对于灵法，心法就是灵力在经脉中的运行之法，包括方式、时机和强弱等等。灵火宗共有四个灵技，十个灵法，对应的心法在官网可以凭身份查阅，你们自己看吧。”
教官说完走到修炼场边缘的树下，在树干上点了点，从暗藏的仓库里取出三杯茶。杨凡和离离雅打开源符边喝边看，将灵火宗的全部绝技尽量铭记。
灵技有四个，分别是灵火拳法、掌法、腿法和步法。灵法有十个，分别是烈火拳、掌、指、腿和烁金拳、掌、指、腿以及灵火缚、灵火盾。看得出来，灵火宗所谓的十个灵法，其实只有四个。
0时5刻左右，郭教官等俩人初步记住心法后，便开始亲自传授十四门绝技。而传授的方法，就是让两个新生自己照着心法引导灵力，换言之——自学。杨凡在心里发誓，这绝对是他遇到过的最偷懒的教官。
不过说也奇怪，对他来说这种印象中神乎其神的灵技灵法，竟然真的可以通过心法自学。尤其是灵法，十个绝技他都只在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就成功了，只是幻化出来的灵火十分微弱。而四个灵技的学习也很快，只两刻的时间就基本能完整地练一遍。
“不错，不错。”郭教官看着源符里的时间狂点头：“你们的资质都是很优秀的，既然已经掌握了心法，那就进大部队吧，该干嘛干嘛，有问题再问我。”
“不是，郭教官，宗门的绝学我们这就都学完了？”杨凡问，心里总觉得极不踏实。做个饭还得先备菜煮饭，他今天从3刻到7刻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将一整个宗门的绝技都学会了？
“学完了，接下来的学习阶段主要就是自行领会绝技奥义，其实也属于巩固强化阶段。”教官收了杯子放回树干，神色轻松。
离离雅显然没什么疑惑，到修炼场主区域自行修炼新学到的灵火宗绝技。杨凡犹豫了下，也如是做。
8刻，小组本月第一次集体修炼结束，众弟子们陆续散去。杨凡打算借同回宿舍的理由跟离离雅聊聊天，这时白长老发来影像通讯。
“今天有啥重要事情吗？”长老问，看上去正坐在一艘小飞船里。
“自行修炼算不？”
“算。你把坐标发给我，我去接你，带你去个好地方。”
注：
【1】本书自本章开始，在没有特别说明的情况下，对人物年龄的描述以永恒之域时间尺度为准。
参考：永恒之域1年相当于地球3.17年。
【2】考虑到英文在全书后续的出现概率很低，此处省略了《老鹰之歌》的英文歌词，有兴趣的朋友可自行鉴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