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价码一开,除了慕容复城府颇深,依旧能够保持神情淡定,其他人可都忍不住了。
“几万两?莫非你穷疯了?”一旁的黑衣武者怒道。
观此人身形健壮,生性急躁,定是四大家将中的风波恶了。
徐阳笑而不语,两眼望天,根本都不愿意搭理他。
这等小龙套的角色,或者乔峰很瞧得上他的性格脾气,不过在徐阳看来,根本没什么结交的意义。
就连慕容复本人,徐阳要不是看在阿朱的面上都懒得搭理,何况是他?
“非也,非也。这人可不是穷疯了。”一旁的另一位容貌瘦削的家将插话道:“我观此人,装模作样,心思纷乱,想来是没什么本事又怕被人看穿,故意要个高价来回绝我等罢了。”
徐阳这才略扫了他一眼,依旧是不语。
这人面容丑陋,一开口就是“非也、非也”的,想必就是史上第一杠精包不同了。
风波恶最起码还有乔峰赏识,而包不同这人,说话不看场合,基本的情商都没有,连慕容复最后都忍不下去,一剑将其刺死。
这种货色,还是算了吧。
徐阳拱了拱手道:“阿朱姑娘,你也看到了,并非是我不给面子,实在是人家看不上我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既然如此,也免得让阿朱姑娘为难,在下先行告退了。”
架子本来搭好了,慕容复想要自己诊治,付出必要的代价也是应该的。
但他们主仆,似乎都对自己有些敌意,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攀附上去结识?
地球又不是离了他们不转了。
阿朱是深知徐阳医术功底的,既然先前他的话里,已隐隐有替慕容复诊治的意思,那就说明慕容复身上必然有隐疾。
若是刀伤剑伤,治疗起来也方便,最怕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疾,什么时候发病都没人知道。
自家公子可是有大业要创立的,怎可承担这种风险?
如果就此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阿朱总觉得对不起慕容老夫人对自己的看顾。
“恩公,便是……便是看在你乔大哥的面上,还请体谅些许。”阿朱面色微红,又道:“诊金方面,阿朱还有些私房,必然不让恩公为难。”
“也罢。”徐阳点点头:“便是看在阿朱姑娘同乔大哥的面上,我便忍了这口气罢了。”
慕容复态度还是极为端正的,先行谢过,但他身后那四大家将,一个个的面带冷笑,等着看徐阳的笑话。
什么鬼?给你几万两银子你还忍了?
给我忍一个看看。
到时候要是被揭穿了,别怪我慕容家族容不得你。
作为慕容家世袭的家将,这四人都是从祖上好几辈就跟着慕容家的,从当年燕国被覆灭,直到慕容龙城创立“斗转星移”神功,改走武林路线,他们的先祖也将马上功夫换到了江湖上的武功。
不适应的那些家将们,要么离开,要么就被淘汰,只剩下这四人还能保持足够的水准。
慕容家一直以来对他们也极为看顾,这四人跟着慕容复四处闯荡,明面上谦逊客套,实际心里比谁都傲。
他们自以为是在从龙,别看如今不过是江湖上的汉子,迟早有一天是会封侯拜将的。
徐阳瞥了他们一眼,也不搭理,找了干净的所在,坐在一块大青石上。
慕容复跟了过去,在另一块相邻的青石上坐下,伸出了手腕。
徐阳摇摇头道:“方才我说了,公子的病很容易便能看出来,不须搭脉。”
慕容复笑道:“便是薛神医,也从未听说过不须诊脉便能确诊的道理。游少庄主,依我看还是谨慎些好。”
见他坚持,徐阳便道:“所谓医家有六不治,公子可听说过?”
慕容复点点头,他见闻也算广博,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谓骄恣不论于理,不治;重财轻身,不治。”徐阳微笑道:“既然公子决定找我诊治,自然要信我,否则治什么?我说不须把脉便能看出公子的痼疾,公子偏不信,这让我很是为难啊。至于说,重财轻身,哈哈……”
徐阳并没有把话说明,因为不需要了。
先前他索高价的行为,因为对方很明显的吝惜钱财,此时反而倒成了慕容复的罪过。
骄恣不论于理这句话,简单来说就是作为一个病人,你满肚子没用的理论,高傲而不听大夫的话,活该病死。
这两点,慕容复都占全了,还想徐阳替他看病?
慕容复先前好不容易才哄得徐阳肯静下心来替他诊治,没想到一不留神,一句话就得罪了对方。
他心高气傲,能如此放下身段求人已是很难得了,没想到居然还会被对方拒绝,当下眉眼间便有些冷意。
一旁的包不同听了徐阳的话,大笑道:“非也非也,若是要取得病人的信任,岂不是应当大夫自身要显示足够的才华,顺利医治好一些疑难杂症,名声远扬,这才会有病患趋之若鹜前来投医吗?何况,恕包不同孤陋寡闻,还从未听说过不需要诊脉便能确认病情的……咳咳,那个‘名医’!”
言下之意,徐阳又不是什么真的名医,若不是看在阿朱姑娘面子上,谁要你来诊治?
严格意义上,他这句话并没有错。
只可惜,他并不了解徐阳。
“慕容公子,你看贵府家将都屡次反对在下替公子医治,依我看来,还是算了吧。”语态平和,同样是挑不出毛病来。
但阿朱分明察觉到徐阳的不悦。
她同徐阳接触时间较长,自然看过他真正生气的时候是如何表现的,此时徐阳神态淡然,说话做事挑不出任何疏漏之处,正说明他内心已然是极不开心了。
阿朱咬了咬牙,忙道:“既然恩公说不用号脉,那便省了这道手续吧。还请恩公直言我家公子的痼疾,若有得罪之处,阿朱先行替我家公子赔礼了。”
说罢,盈盈下拜,姿势极为恭敬,膝盖几乎触碰到了地上的芳草。
徐阳双手虚扶,道:“阿朱姑娘,你何必如此?罢了,我且说一下,若是慕容公子不信,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
阿朱喜形于色,连声道谢。
徐阳轻咳了一声,这才言道:“若是我没看错的话,慕容公子近几年来,饮食方面一定极不规律。平时三餐都吃不下多少东西,就连饮酒也是能免则免,是否?”
虽然他说得客气,但语气之间颇为坚定,简直是一副确诊的口吻。
别说慕容复本人了,就算是四大家将也是一愣。
因为他们一直跟着慕容复,自然知道他的实情,确实如徐阳所说一般。
早些年还好,慕容复尽管漂泊江湖,但胃口一直不错。
但最近这三四年来,不知为何他的状况每况愈下,从比普通男子吃得更多,现在退化到简直同阿碧吃得差不多了。
练武之人若是连基本的饮食都无法保证,怎么还会有气力去打熬身体?
几个人一时哑然,过了半晌,慕容复才道:“先生眼光独到,果然不愧是名医。”
连称呼都变了,看来慕容公子对徐阳是大大的改观了。
“非也非也!公子千万别上了此人的当!”包不同自以为看穿了徐阳,开口劝阻道:“浪荡江湖的武者,风餐露宿饮食不定,自然肠胃方面容易出毛病。这位游少庄主,你倒是聪明的紧,在这里蒙我们不成?”
徐阳摇摇头,要不说这家伙讨厌呢。
不怕你不懂,就怕你不懂装懂。
“大错特错!”徐阳指着慕容复说道:“寻常武者,自然免不了饮食粗陋,时常饿肚子,你这说法用在那些俗人身上,或者倒是有些道理。但慕容公子何许人也?名门贵胄出身,出门在外自然有人服侍,照顾起居饮食的人数绝对不止一两个。说不定比寻常富贵人家在家中都安排地妥帖,你这说法根本便站不住脚。”
见其他三位家将依然有些将信将疑,徐阳又问道:“慕容公子右胸天溪穴、肋下大包穴,平时是否时常酸痛?每逢月圆之夜,小腹冲门穴是否会肿胀难言,晚上久久不能入眠?”
这话一出,便是最会抬杠的包不同,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之色,再不敢随意说话。
因为徐阳说出的症状,正是这几年来慕容复时常犯的小毛病。
平日里都以为只不过是偶发的血脉不合,休息半天就已好了,却没想到居然被徐阳一眼看出乃是病症。
慕容复此刻才明白深浅,站了起来,深深一躬道:“先生不愧是医家圣手,可笑慕容复先前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还是阿朱姑娘更有眼光啊。”
他夸赞阿朱,借机来抬高徐阳的身份地位,这话听了就让人十分舒适了。
徐阳的脸上也多了一份笑容,不过语气依旧有些冷淡。
“此病其实并不难治,可是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疗此病需要水磨的功夫,慢慢调理。何况,若是慕容公子不能解除心病。哪怕是暂时治好了,过些年依旧还是会复发的。到时候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治愈的了。”
包不同此时已经不敢明着反对了,只在暗地里悄悄对风波恶说道:“这小子还有几分鬼才。不过你看,现在这套说辞,又是那路把病症说得严重,借机敲诈的乡下土大夫手段了。”
风波恶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