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女人喜欢让她哭的男人
何鉴一家人赶到医院时，罗梦奇已经进了手术室，于佳领着罗萧坐在手术室外的候诊大厅里焦急地等待中。在候诊大厅里，何明威的母亲一眼就认出了孙子罗萧，她飞快地奔过去，俯下身去，一下子就搂住了罗萧说：
“真是我的大孙子！真是！和你爸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捯出来的！”罗萧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直往后躲。
于佳赶紧走过去，对何明威的母亲说：“您是何伯母吧？”
何明威的母亲也感到自己的唐突和失态，忙站起身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于佳笑了笑，拉过罗萧的手说：“罗萧，叫奶奶！”
罗萧向后退了一步说：“奶奶好！”
何鉴走过来，和于佳握了握手说：
“你就是于佳吧？我是何明威的父亲，谢谢你了！”
于佳又拽过罗萧说：“罗萧，这是爷爷，叫爷爷！”
罗萧看了看，站在原地也没动，声音不大地说：“爷爷好！”
何明威站在母亲的身后，看着和小时候照片上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罗萧，感到有些意外，意外的不知所措。
于佳看了一眼何明威，她发现剪掉那条象征着艺术的“小辫子”，何明威还是一个挺帅气的男人，只是有些老了，但老了才有成熟的魅力。
于佳对罗萧说：“罗萧，你不是总问，你爸爸去哪吗？现在爸爸回来了，他是回来救妈妈的，快叫爸爸！”
罗萧愣愣地看着何明威，在他模糊的记忆里，爸爸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不想叫眼前这个男人爸爸！
于佳问罗萧：
“罗萧，你还相信姨妈吗？”
罗萧点点头，不眨眼地望着何明威，就是不肯叫爸爸。
何明威俯下身，抱住罗萧只喊了一声“儿子”，就热泪盈眶……
于佳从包里拿出一把指甲刀，对罗萧说：“罗萧，妈妈病了，现在需要你和爸爸几根头发做药引子，治妈妈的病，可以吗？”
罗萧点点头，一点都没有犹豫，就伸手在自己的脑后攥住一缕头发，顿了两下，就拔出十几根头发，他疼的直咧嘴。
罗萧的举动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何明威的母亲，一把拽过罗萧，搂在怀里，又狠狠地瞪了一眼于佳说：“你干嘛呀！你要疼死我孙子呀！”
于佳并没有理会何明威的母亲，而是把指甲刀递给了何明威说：“你也剪几根吧，去三楼做个鉴定！”
“这个时候，合适吗？”何明威有些为难地说。
“不合适的事情，你不早已经做了吗？”于佳有些鄙视地说。
何明威没有接指甲刀，而是像罗萧一样，伸手在脑后使劲薅了十几根头发，递给了于佳，那神态和动作和罗萧同出一辙。
于佳把两缕头发一起递给何鉴，何鉴迟疑地接到手里，不好意思地说：
“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我觉得真的有些不合适。”
“如果罗梦奇病好了，站在你们面前，她会让你们去做亲子鉴定吗？你们不感觉那样对她来说更是一种侮辱和伤害吗？”于佳很不留情面地说。
何鉴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完全理解于佳说的话，也感激地看了一眼于佳，并接过两缕头发，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分包好，就像包着一种至上的国宝。
这时，广播里通知让罗梦奇的家属去手术医生的办公室。这是在手术中最可怕的事，这说明患者的病情有了突发状况，需要家属签字。
医生说：“患者的动脉瘤已经破了，需要做——直视下闭塞动脉瘤清除血肿。这样会导致患者苏醒时间的推迟，或两天或三天的昏迷，同时也增加了手术的风险和手术的效果，也存在危及生命的危险，所以需要家属签字！”
于佳接过笔刚要签字，何明威说：
“于佳，让我签吧！”
医生疑惑地问：“你们都是患者的什么人？”
何明威说：“她是患者的妹妹，我是患者的丈夫！”
于佳看了看何明威，把笔递给了何明威，何明威的手有些颤抖，沉重地签了字。
晚上九点多，罗梦奇推出了手术室，医生说手术很成功，随后，罗梦奇被推回病房，但不是先期的普通病房，而是医院高级病房。
何鉴说：“我们来晚了，不然是不会让她在这个医院做手术的！”
于佳用电话预定了宾馆，何鉴说：
“住什么宾馆，去家里住吧，这样更亲切！”
何明威说什么也不走，他一定要陪护，他对于佳说：“于佳，就让我在这吧，我辜负梦奇的太多了，我要在这守着她，心里也好受些！”说这话时，何明威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于佳瞪了他一眼说：“你要是真能哭出来，才有人情味！那你就留在这吧，好好地赎罪！”
于佳把何鉴和海明威的母亲，罗萧三个人开车送到了罗梦奇家，就返回了病房。她看见何明威正在小心翼翼地给罗梦奇按摩大腿和腰肌。医生告诉让勤动动按摩一下病人的身体，麻药还没完全失效，防止压坏肌肉里的神经。
一连三天，何明威都没有离开罗梦奇一步，困了，他就趴在床边迷一觉。他怕罗梦奇醒时看不到他，他每隔几分钟就用棉签蘸水洇一洇罗梦奇干裂的嘴唇。
进手术室前，罗梦奇拉着罗萧的手说：“儿子，别哭！你是个男子汉，妈妈没事的，一会就出来。你一定要听姨妈的话，好好念书……”她还想说深刻一点，却忽然不说了，她感觉有点像是说遗嘱。她怕自己真的下不了手术台。
罗梦奇忍着泪水，勉强地笑了笑，伸手为儿子擦了擦眼泪，从容地躺到了手术推车上。
在手术的那一刻，她有些害怕，她伸手抓一把，什么也没抓到，只好把手放在心口。那一刻，她真希望见到一个熟人，那也是一种亲切，哪怕是何明威也好。
现在走在鬼门关前，罗梦奇已经没有恨了，况且过了那么多年，时间已经把很多恨与抱怨冲淡了。
慢慢地罗梦奇失去了知觉……
当罗梦奇有知觉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河里。没有灯光也没有星光，黑暗中，自己在漩涡中挣扎，身子在上下起伏，呼吸有些困难。她不停地用手狂抓，她想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她要上岸，她要活着，她还要把儿子抚养成人。
终于，她抓到了一只手，她想一定是于佳，这个时候除了于佳，别人是不会冒死来救她的。
她使劲睁开眼睛，强光使她看不太清眼前的一切，但她可以判断：“这不是大河，这没有河水，没有河床，只有雪白雪白的墙壁和天棚。罗梦奇想起了，自己是在医院，自己刚刚做完手术，自己还活着，还没有死！”
“梦奇！你可醒了！”何明威紧紧攥着罗梦奇的手说。
罗梦奇测过脸一看，是何明威。虽然十几年没见了，但他的变化并不大，只是头发剪短了，眼睛变得深邃了。
罗梦奇使劲抽出手说：“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到你！”
何明威又伸手使劲攥住罗梦奇的手说：“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了，十年来，我也一直单身，我也为我自己年轻时的荒唐付出了代价，现在，我是来赎罪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罗萧，是为了儿子才来的！”罗梦奇悲凉地说。
“我向上天发誓，就是没有儿子，知道你有病，我也会来的！”何明威信誓旦旦地说。
“那你为什么把手机号都换了？为什么十几年不打一个电话？”罗梦奇愤愤地说。
“梦奇！我给你打了，你的手机换号了。我曾经想来n城找你，可我真怕你，怕你把我撕了！”何明威使劲攥着罗梦奇的手，仿佛一松手，罗梦奇就会用双手把自己撕了！就会失去罗梦奇！
“梦奇！病好后，和我去广州吧。那的教学质量好，对罗萧也有好处。家里有好几栋别墅，如果你不想和我们一起住，你就和罗萧选一栋，你们娘俩住。你要呆不住，家里有七八个分公司，随你挑，你自己管理一个。”
“是怜悯我吗？可这十年来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们需要冷静地想一想！”罗梦奇转过头去，看都不看何明威一眼。
“不是怜悯！这是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梦奇请相信我，如果我有半句谎言，就让我不得好死！是的，这十年来，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该忘记的我们要学会忘记！”何明威动情地说。
“忘记？说的轻巧，我吃了那么多苦，糟了那么多的罪，你知道我和罗萧是怎么过的吗？”
罗梦奇的手不再挣脱了，而是抽搐地哭了。
女人总是喜欢让她们笑的男人，但真正的爱，却是让她们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