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厅安放饭桌,卧室安放床,窗口安放四季阳光;天空安放星月,大地安放江河,草原安放牛羊,什么地方,可以把我们受了伤的爱情安放?
立春过后,万物复苏,路边的草已经返青。清晨里露珠和草叶在低语,黄昏里有流云和落日在对白。花坛里的小草已经吐出了新绿,一只早醒的蝴蝶依依不舍不肯离去。只有路边的人行道里那凸凹的盲路依然不变,坎坷而陈旧,忧伤的不近情理。不近情理却涵盖着一种特别的意味,这与尘世轮回和悲欢离合都有关,至少是一种暗喻。
就在这个时候,韩雨把胡杨接回来了。胡杨抱着孩子春光满面,谈笑风生。
第二天,于佳就向陈哲提出了离婚。于佳聘请了一个从新加坡留学回来的律师,他是一个博士,叫郑言。郑言找到陈哲,让他表个态,陈哲说:“离吧!我同意,在分割财产时请你多倾斜点于佳!”
律师郑言疑惑的不知所措!
下午,陈哲接到了姐姐陈夕的电话:“陈哲,你回家一趟,我在你家!”
陈哲放下手中的资金汇总表,匆匆赶回了家,一见到姐姐就惊奇地问:“姐,你怎么来了?”
“是慕雪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们要离婚,都快急死我了!”陈夕没好气地说。
陈哲在心里想:
“这离婚的事,他俩一直是秘密进行的。慕雪是怎么只晓得?这时候的孩子,就和人精似地,平日里不言不语的,但他们会偷偷留意大人们的举止情绪,会分辨出好坏,心里有一杆秤,知道每个人在彼此心中的分量,孩子这般的成熟也是真的有点可怕。”
“陈哲,你发什么呆,我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于佳一定要离婚?”陈夕气愤地问。
“姐,有些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陈哲看一眼陈夕说。
“那就多说几句,一直到能说明白为止!”陈夕语气生硬地说。
“姐!有些误解是说不清的!”陈哲看着于佳又像是在自语。
“陈哲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犟,你不说是吧?于佳你说!”
于佳伤感地说:“姐!你就别问我了,作为女人,你比我更清楚,什么能容忍,什么不能容忍。胡杨都把儿子抱回来了!他已经冲破了做人的底线,我不可能再和他过了,这婚必须离!也许分开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对大人还是孩子,离婚只是一个阴影,但却能避开永无休止的伤害。”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姐理解你的感受,不劝了,不仅仅是为了你俩,更是为了慕雪,希望你俩再好好想一想!我现在就走,看着你们这样,我心里难受!更堵挺!”陈夕无奈地说。
“姐,你连口水都没喝,而且这个时候开车走,我会惦记的!”陈哲扯着姐姐陈夕的衣袖说。
“姐!这事你可别告诉爸妈,他们会跟着急上火的!”陈哲同时又央求着陈夕说。
“那你认为还能瞒住吗?”陈夕用犀利的目光瞪了一眼陈哲说。
“放手!你怎么竟办一些叫人操心,闹心的事?”陈夕用力耸开陈哲的手,转身下楼。
陈哲一直跟到楼下,望着姐姐陈夕生气地打开车门,上车,起车,在黄昏的幽暗中离去……
离婚真的很麻烦,面对拥有的一切:公司的资产,家里的不动产,一件件,一项项,要协议书,要评估报告……
经过三个月的折腾,在冬天最冷最冷的时候,终于尘埃落定:曙光纸业有限公司是总公司,占总资产的百分之四十六,归属胡杨和韩雨。星光印刷厂占总资产百分之三十五,陈哲做了让步,给了于佳。明威洁具的投资共计一百万连同家里的房子留给了慕雪。宏达废品收购厂占总资产百分之十九,划给了自己。
在拿到离婚书的那一刻,于佳意外的平静,平静的叫陈哲心里难受。陈哲都好久没细看她了,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但她的身材依旧苗条,眼神依旧清澈,没有一丝伤感。陈哲就问于佳:“不说点什么吗?”
于佳轻蔑地笑了一下说:“缘分有长有短,有深有浅,不可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况且你已经不爱我了,有了新欢!”
说完便绝尘而去……
回到公司,陈哲整理了自己的东西,一个不太大的提箱。会计老孙含泪把提箱送到了车上。
胡杨说:“别走了,我们不就少了个星光印刷厂吗?没关系,我们还会挣回来的!”
陈哲摇了摇头说:“可我少的不仅仅是一个星光印刷厂!”
陈哲把办公室的钥匙递给胡杨,胡杨别过脸去没有接。韩雨伸手接了过来,那眼神里充满了诡异。
陈哲上车前回头看了公司最后一眼,在眼睛的余光中,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安陌!陈哲不能再看了,他果断地上了车,在车内的后视镜里,他看到一个大男人没有出息地哭了!
这一刻,陈哲才明白:
情——若要前世无缘,就会化作今生许下的诺言。爱——若要藕断丝连,前世欠下的债注定也要今生偿还。
不要把一次邂逅,当成百年的缘。不要把一段的情,当成千年的船。爱是多彩的流年,夕阳只是梦的光环。
车在抑郁的街道上行驶,陈哲的心也像天空的乌云一样沉重。他就要离开了这座城市,离开他创业的地方,离开留下他青春年华的地方,离开女儿慕雪,离开曾经恩爱的妻子于佳!
陈哲之所以难受,是因为自己曾在这里奋斗过,美丽过,辉煌过,也暗淡过…
离开n城,陈哲并没有回省城,回宏达废品收购公司。他感到心里郁闷,他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或找个人倾诉一下。所以,他车直接上了高速,直奔老大欧阳剑的家。
老大还是住在六年前租的那个楼,屋里也没有增添什么新家具,增添的只有六岁的女儿——娇,一个活泼漂亮的女孩。
四个菜刚一上桌,欧阳剑就冲着厨房喊:“肖迪,快把我那瓶五粮液拿来,今天我要和二弟好好喝点,都六年没见了!”
“六年没见了,才应该少喝点酒,多唠唠家常!”边说肖迪边笑吟吟把酒送来。
“自从进了教育局,酒局太多了,一场接一场。”欧阳剑苦笑着说。
“我看呐,这个副局长,还不如原来在重点校当校长了,现在没实权,还整天瞎忙,连台车也不配,房子也不分。要知道会是这样,咱就不当这个破局长了!”肖迪抱怨地说完,就去厨房盛汤去了。
欧阳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这几年,肖迪的身体一直不好,她的胰腺炎一直都治不好,所以,挣的钱也都看病了,到现在还没买起房子,而且还得宠着她,哄着她!”
“汤来了!这汤开胃,陈哲你多喝点!咳!咳!”肖迪伴着小跑地端来了汤,放下汤碗,便别过身去,轻轻咳了两声。
“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欧阳剑赶紧站起来问。
“没事,我也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贵!只是炒菜时油烟呛了一下。”肖迪依旧笑吟吟地说,但惨白的脸上却缺少血色。
“其实,我觉得,钱并不重要,车也不重要,房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其乐融融!就像这样多好,还有朋自远方来!”欧阳剑看着肖迪讨好地说。
“净扯谈(蛋),你是没能耐挣大钱,才这么说,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像陈哲有钱,有车,有房,又有个好弟妹不是更好吗?多叫人羡慕啊!”肖迪边给陈哲倒酒边说。
陈哲苦笑了一下,喝了口酒,无限感慨地说:
“大哥说的有道理,钱是什么?钱是人挣的,也是给人花的。把钱攥的太紧,亲情就少了。
车是什么?车是给人代步的,不是用来炫富的。有什么车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烦恼。
房是什么?房是给人住的不是让人瞧的。房子不在大小,只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充满快乐就好。
人的一生啊!活明白也就是活个标点符号,有人活成了,号——那是一滴泪,短暂而辛酸。有人活成了!号——那是辉煌却历经千难万险。有人活成了……号——那是一条漫长的路,坎坷而遥远。但每个人的结局却都是。号,都是一个0,无论你多么富有,无论寿命长短!谁都无力改变!”
“怎么了,陈哲!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还是有什么心事,怎么这样消沉,还这么伤感?”欧阳剑端着酒杯疑惑地看着陈哲问。
“没有,就是喝酒即兴想到啥说啥了。”陈哲笑了笑说。
“你呀,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船在水中不知行,现在你多叫我们羡慕呀!”肖迪边说边给陈哲的酒杯又倒满了酒。
“我……也就一般般吧,有啥好羡慕的!”陈哲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男人嘛,就要学会担当!。
临走时,陈哲给娇二千元压岁钱,因为是初次见面。欧阳剑说什么也不留,可陈哲却必须要给。看着陈哲这么真诚,欧阳剑也不好再推辞了。
从欧阳剑家出来,陈哲的车开的很慢。今天是周末,欧阳剑休息,他原本想住一宿,可看着他们那夫妻恩爱的样子,自己的心里就有些不好受。
陈哲忽然想起鲁迅说的话:
“我若喜欢你,你脾气再大都叫个性。我若不喜欢你,就算你温柔的像只猫,我都嫌掉毛!”
陈哲知道,不是自己掉毛,而是自己的毛病太多!
最近网上流传一句网红语:“在乎你的人,你咳了一声,他以为你感冒了;不在乎你的人,你死了他以为你睡着了!”
起初,陈哲是在乎于佳的,于佳也是在乎他的,只是有一些不该有的遇见,也是最无奈的遇见——她满怀心事地遇见了你,爱上了你,命运就不可避免地有了交集。
不!是她妈的续集!
在陈哲看见欧阳剑那么关怀备至地对待肖迪的那一刻,陈哲就原谅了于佳,他在心里想:
有谁能放下一切过往,放下心中的纠结,自己也是做不到的。所以,这不能怪于佳,是自己负了于佳,负了慕雪还有那个温暖的家…
然而,陈哲就是想不明白一个道理:方厅安放饭桌,卧室安放床,窗口安放四季阳光,天空安放星月,大地安放江河,草原安放牛羊,但有什么地方,可以把自己受了伤的爱情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