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路霏霖找到了江岸说的那个诊所。
地方不算很大,但却是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商业地段,而且装修风格看起来就是比较奢华的那种。看来……费用的确是低不了。
路霏霖看着门口烫金的大招牌,有些怯怯的拉了拉我的手。
“唉,木头……这里会不会很贵?”
我朝她微微笑了一下,“放心吧,江岸说了,报他的名字可以打折的。”
“哦……”
一进门,就有前台顾问微笑着问我们有没有预约。
“我们……是有人介绍来的,不知道有没有预约……”
“那么就请稍等一下,我帮你们问问。那……介绍人的名字可以报一下吗?”
“江岸。”
“哦,是江先生介绍来的啊,我们医生早就吩咐过了,请跟我来吧。”
我们正想着江岸还挺厉害,顾问小姐就已经做了个“请”的手势,带我们拐进了一扇门。
“请在这里稍等片刻。”
“好的,谢谢了。”
“谢……谢谢……”看的出来,路霏霖还是很紧张。
“没事的。”我捏住她的手,“你就想,过完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是对路霏霖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我和苏焕之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后来医生说要单独和路霏霖聊,让我在外面等着。我只能握了握她的手,起身出去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路霏霖就出来了。
“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
“他怎么说的?”
“就……跟我聊了聊天,然后告诉了我几个转移什么注意力的方法,让我不要一直想着血,而是把它当成别的东西……其实我觉得说了跟没说一样的。”
“人家可是专业的,还是那么有名气的心理医生,你别总觉得没用,也许试试就好了呢?”
“那……我就回去试试吧。”
“嗯。”
对了,那个医生居然没有收取任何费用,说什么江岸是他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和朋友做生意不太合适……
虽然我明白这大概是江岸的安排,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我们不想欠他什么。但是……一想到这种金字招牌的心理医生,收费可都是按分钟计时的,我就顿时没有了那种想法。
人嘛,干嘛要跟钱过不去呢?
我们听从心理医生的建议,第一步就是一起观看几部比较血腥的影片。
刚好明天就是周末了,我们今天又都没什么课,就回了我家。
卿禾下午才能回来,做饭的张阿姨也要晚上才过来,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样刚好她可以不用拘束。
我打开电脑,挑选了一部最近比较热的电影,看评论说里面有些打斗场景有些血腥,于是就决定是它了。
我拉着路霏霖坐在床上,还拉好了窗帘拆开了两包薯片来烘托观影气氛。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看的都很起劲儿,可是……每次一遇到那种溅血的场面,路霏霖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捂住双眼。
我只能一边死死按住她的手一边提醒她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她几乎是硬着头皮看完了整部电影,最后有些无力的瘫倒在了我的床上。
“木头……你看着都没什么感觉的吗?”
“还好啊,这种东西看多了就习惯了,我们再来一部?”
“不要啊……”
“你这连医生建议的第一步都还没走好呢,不想好好学医了啊?”
她闻言立马又重新坐了起来。
果然梦想还是比普通的话语有说服力的多。
在我们又看完三四部电影之后(当然是快进过去的,只看了那些有血腥场面的部分,但是说实话其实我都不怎么看的下去……),然后,卿禾就回来了。
“姐!!!我终于回来了!!!”她一进屋就开始了惊天动地的大叫。
“唉唉唉!别叫唤了,我在卧室呢!”
她立马就换好了拖鞋冲进来,连书包都没放下。当然,在看到路霏霖的时候小小的愣了一下,但她反应很快,只是笑了一下就很快的打了招呼。
“怎么了,今天这么激动?”
“我跟你们说啊,寄宿学校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啊!!我可是存了满满一肚子怨气要跟你吐槽呢!”
然后我就和路霏霖听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无非是学校过于严苛的规定制度和小年轻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们无奈的开导着这个“血气方刚”的初中生,结果最后才发现原来她压根儿就不需要什么开导,只是想吐个苦水而已,其实自己心里想的可开了。
不得不说,卿禾其实心理很强大,她总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后来我们总结了一下,感觉通过今天的观影过程,路霏霖在能接受的血腥程度上还是有一点进步的,起码可以不用一直捂着眼睛了。
张阿姨又请了假说今晚有事儿来不了了(其实我觉得她只是看我们都不住这儿了,方静雅也不再管我们,就觉得越来越好糊弄了……),于是我们只能叫了外卖。
路霏霖说要回家,我还是坚持让她留了下来,说晚上再一起看几部电影,或者是追那些有什么丧尸吸血鬼的美剧。
她有些冒冷汗,但还是颤抖着答应了下来。
“路霏霖姐姐,你晕血啊,那为什么还要报医科大?”
路霏霖敲着碗说,“我郑重的告诉你,我可不是晕血,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有点……
而已……
我选择保持沉默。
“而且啊,学医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凭什么因为这点小困难就放弃了。我现在不是正在努力克服吗?”
卿禾觉得她简直就是现实生活里努力实现梦想的典范,于是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我突然也很想学医了!”
“别别别,学医太苦了。”路霏霖叹气。
“啊?那你还选?”
“我这是……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如果你不是很喜欢的话,还是别选了。”
“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得考虑好大学选什么专业啊?”
“现在?你才初中……有点太早了吧也,”我讶异的看着她,“你姐姐我可是在报志愿期间才想好要选什么的……”
“所以你那个时候才会那么纠结啊,人家路霏霖姐姐肯定就没你那会儿那么苦恼。”
也对……
就这样过完了周末,路霏霖的第一步总算是差不多走完了。
我们准备开始她适应血液的第二阶段练习——直面少量的新鲜血液。
嗯……血液的话……该从哪里找呢?
我突然想到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对了路霏霖,你……平常大姨妈的时候……”
“打住,那个不一样的。自从有人知道我晕血,我都被这个问题怕了。”
“那,有什么不一样?”我猥琐(……)又好奇的问。
“刚开始的时候,看着也有点……难受,但是几次以后就有心理准备了,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所以说嘛,其实这种东西(……)还是可以克服的啊。”
“可是毕竟那个……是静态的啊,而且还是自己的。”
“所以你看到自己的血,就没什么问题?”
她愣了一下,“我也不清楚,但是应该……会好一点吧。”
所以最后我们勇敢无畏了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木头,为了我你也是够拼了……”她感动的呜呜直叫,“你说要是我们两个得破伤风了怎么办。”
“废话……我还指望着你以后成个什么专家了保障我的生命安全呢……”
“就算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也一定会努力的成大器的!!!”
“你还是先快点干正事吧。”我把手指上的几滴血滴在了白纸上,递到她面前。
当然,为了避免破伤风,我们还是有好好用碘伏消毒。
起初,她还别着眼不太敢直视,但在我的“循循善诱”之下她已经可以盯着那摊血看三秒以上了。
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她离最后面对血液镇定自若的目标,还差的很远。
我把那张滴了血的白纸那宽胶带封了起来装在她的包里,还再三的嘱咐她每天必须看十次以上。
最后,我们包着两根包的七扭八牛的手指回了各自的学校。
在路上的时候,她问我,木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我想了想,对她笑着摇了摇头。
路霏霖的糟心事儿已经够多的了,她自己的世界里还有遥远顾辰皓需要想念,还有欠了人情的江岸需要处理,更是有害怕看见血这个致命的硬伤需要慢慢克服。
我怎么能那么自私的把自己的烦恼再加到她的头上,让她替我分担。
所以我的烦恼,就自己慢慢消化吧。
周末过去了,苏焕还是没有联系我。
我拿着手机失神的坐在宿舍里的床上,想着是不是我又该重新开口道歉。
王雨然她们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一个人坐在床上还不开灯。
我想了想,的确是需要有个人帮忙出出主意,所以跟她们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还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
最后,王雨然认真的问我,那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和你接了吻的男生。
我想了很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们晕了,又追问,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一不小心按下了手机的锁屏键,就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苏焕。
他穿着火红色的队服,一只手抱着篮球,在场上小跑着。
那是我很久以前偷拍成功的,唯一一张没有虚晃的照片。我用它做了很久的手机壁纸。
然后我就抬起眼,告诉她们,那个吻了我的男生,我并不喜欢。
我喜欢的人,是苏焕。
从一开始,到现在,只有苏焕。
后来,她们就说,那就好办了啊,然后就开始讨论什么方案,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可是我完全听不进去。
只记得最后王雨然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就跟他说你是被强吻的。
我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但我记得,段飞扬当时并没有强迫,只是我没有拒绝。
但偏偏,我的不拒绝对苏焕来说,就是最伤人的举动。
我最终还是决定明天早上再去男生宿舍堵他一下。这一次,不管他说什么样难听的话,我都不能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