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鸿去找李翔飞商量说:“师傅,师母昨天断了我们的粮道,好比雪上加霜啊,你看……”“唉,她就是这种性格,别理她。大鸿呀,师傅借给你的钱,就当扔了南大海,可眼下,欠村里的一大笔地租怎么办?我找村长好说歹说总算答应再宽限几天,但他们随时可能翻脸扣人,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
李师母下楼来,大鸿打招呼没应,两眼愤怒目光,说:“大鸿,你想躲债是不是?”“师母,我主动送上门了嘛。”“好哇,拿钱呀!”“师母,这……”“大骗子!”
大鸿回基地,杨武登说:“先前我在山坡上打柴,看见村长来,最后绕果园转一圈走了。”“果园虽然遭灾,毕竟残存一些柑,眼下只有望着它可以变卖几块钱,显然他也盯上了。爸,你快去叫李德来我们商量商量,摘柑卖了凑路费。”
当晚,李德找来二十几个附近打临工的老乡帮忙,一夜加班摘完。天不见亮便装车拉走卖了。
晚上,大鸿结完帐,对父亲和李德说:“除去工资运费等开销,余下两万五千多元,我想,用两万元先还一部分师傅的借款,剩下五千多元作为我们三人撤离基地的费用。你们觉得怎样?”杨武登说:“李师傅的借款当然能还就还一点,这人啦,不论啥时候都不能只顾着自己。”李德说:“大鸿哥,我没意见。你觉得该咋办就咋办。”“好,那就这样定了。我们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早点休息。”
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大鸿睡梦里惊醒。
“大鸿,快开门。”
“啊,师傅……”
李翔飞进屋说:“大鸿,快,收拾收拾离开基地。”“师傅,发生什么事儿啦?”“村里明早要和派出所来扣人,消息绝对准确,逃吧。我叫远房侄子把拖拉机开来了,就停在外面。”
杨武登李德听到动静跑进屋来,大鸿说:“爸、李德,村里明早来扣人,我们马上收拾离开。”
李翔飞帮着大鸿收拾东西说:“大鸿,你师母是刀子zui豆腐心,这消息还是她听到催我来告诉你的。她气头上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说真的,她这些年走过来太苦,活得真不容易。我们就只有亚秋,你今后有机会多关心关心她。”“师傅,我记住了。只是我们今晚逃了,村里会不会找你们的麻烦?”“我又没什么把柄让他们抓住,再说我在这里土生土长,能把我怎样?”
大鸿打开抽屉,拿出用报纸包好的钱递上说:“师傅,果园残存的柑,我们昨天突击摘下卖了,除了开销和留点路费,剩下两万元,原打算明天来还上部分借款,没想到出了这状况。”“你收着应急吧,回去马上要同甲方打官司,那有不用钱的。”“师傅,这不成。”“听师傅的,别说了。快抓紧时间收拾。”
手扶拖拉机拐上岸边水泥公路,李德一直垂着头沉默不语,杨武登疲惫不堪,靠着车厢闭上眼睛,大鸿望望父亲月光下的脸,犹如道道沟壑纵横,好不心酸悔恨,眼睛顷刻模糊了。
七娘山脚的基地变成依稀轮廓,晚潮退去后的海湾一片平静,习习海风中,仿佛听见七娘山上传来皇妃们的泣哭……尽处玉山已倒再难扶,毕竟未被黄土埋!
大鸿想:“当初决心下海承包基地,父亲骂我只凭心血来潮,刚刚端上铁饭碗就忘了苦日子。而我正是想着那些苦日子,才冒险跨出这一步。今天的结局,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记得在大跃进最艰难的时候,父亲说过,天灾不可怕,人祸莫奈何。从根本上说,基地惨败也是人祸,祸首就是自己。韩树均同来基地,为啥今日境况天壤之别?自己得知基地危机四伏,为啥还不当机立断,另谋他路?归根到底是观念啊!就算没有台风洪水奇兽,终将全盘皆输……面对失败,最好的办法就是打起精神,从头再来!”
“哈哈哈……”
“大鸿哥,你怎么笑得出来?”
“有时候笑,比哭更疼,但笑总比哭好。”
“大鸿哥,想开些。人算不如天算,天意啊。”
“天意往往是人为的结果,观念僵化,陈腐落后,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啊!”
“大鸿哥,你不可以这样自责。”
“再不痛定思痛,想爬起来恐怕就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