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梅华松去蜀江商业局局长办,田局长和甲方李经理坐里面。华梅说:“二位领导都在,基地的事可不能再拖下去,我们强烈要求尽快派人去考察解决。”田局长说:“我正在听李经理汇报,不是叫你们等候通知嘛。”华松说:“基地相继遭灭顶之灾,你们从去年拖到了今年,要拖到哪个猴年马月?”
田局长动气说:“你是谁?”“杨华松,杨大鸿的全权代表,要看委托书吗?”李经理笑笑,打圆场说:“老杨,先喝口茶、先喝口茶,有话慢慢说。”
林菲进来给华梅华松暗递眼色,对田嘘两句,他起身说:“我有事儿,你们同林副局长李经理谈吧。”
田局长离开,华松详细介绍受灾情况后说:“林局长、李经理,如果换得我是杨大鸿,早就卷起铺盖卷儿,跑来住你们的办公室了。如此之灾,我们苦苦撑了一年多,特别是最近几个月来,竟没有沾过油星儿。这人心总该是ròu长的吧?如果你们继续一个拖字儿,我马上发电报通知留守工人,全部跑来你们的办公室,吃着住着等着解决问题。”李经理说:“老杨,你这样做,造成的影响损失谁承担?”“林局长、李经理,你们说该谁承担?就算要我承担也行,反正我农民一个,乡下几间破草房,你们随时去搬。”林菲说:“基地情况的确特殊,等田局长回来,我和李经理向他详细汇报,尽快派人去考察。华梅,那你们先回吧。”
杨武登一早挑着菜芯去鹏湾,走街窜巷叫卖:“卖菜芯,卖菜芯啰。新鲜菜芯,两角钱一斤,便宜卖了。”烈日下,他脚步踉跄,一直到午后,还有大半挑没卖掉。
只好返回,路边店买个饼子,店主说:“来瓶饮料?”“不渴。”他去树荫下坐石头上啃饼子,干涩得卷不转舌头呛出来。一阵咳嗽眼泪也咳出来了。他多想买瓶水,摸出钱数数,叹声气又揣回去。搁好剩下的半个饼,裹旱烟抽上。一脸沟壑般皱纹,流露无以言状的忧伤,呆滞目光,注视着水泥马路,干枯腊黄的手,不受控制颤抖。
他默默地想:“解放时打土豪分田地到土地下户,不论大小,自己也算个干部。人前人后没谁指背心。七个儿女,一个推荐上师范,两个硬考上大学中专,逢人就夸我好福气。大鸿这娃儿,在我眼里一直是儿女中最有出息的,没想到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丢掉庄稼人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手的铁饭碗,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唉,自己已经老了,想帮帮他又无能为力。他今后的路咋走下去啊。”
杨武登先前干涩的眼眶里潮shi了。
一个姑娘骑单车路过,杨武登吃力地站起身招呼说:“姑娘,买菜芯吗?一角钱一斤。便宜卖给你了。”姑娘停车晃一眼说:“大爷,你这菜芯都晒蔫了。”“下面的还新鲜着哩。”“大爷,这菜是哪里种的?”“七娘山脚那基地。”“哦,老板叫杨大鸿,对吧?”“是啊,他是我大儿子。”“是吗。我和李亚秋去那里玩过,你儿子认识我的。”“姑娘大名……”“你说政府办小刘,他就知道了。”“小刘,你如果看得起这菜芯,随便拿些去吃。”
杨武登选出下面新鲜的,放进她自行车菜蓝里。小刘说:“杨伯伯,这哪成,听说你们遭了灾ting难的。”小刘没零钱便捻张拾元钞硬塞进杨武登手里:“杨伯伯,不用找了。”“姑娘,这……”“叫杨大鸿有空来玩儿。”
小刘蹬车离去,杨武登望着她背影叹道:“唉,我们大鸿什么都不差,可就是差点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