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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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章接到了陈爽的电话。陈爽说,我来了,就在你们学校门口。

骆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慌慌张张地向校门口跑去。那里站着一个高壮黝黑的青年。他们已经有两年不见了,骆章一次次地剥夺了自己和陈爽见面的机会,他把对陈爽的思念打压到一点,而在见到陈爽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有种情感早已在他心中扎下了根,与灵魂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

陈爽背着挎包,望着他嘿嘿一笑。他也嘿嘿一笑。他们相视一笑。

没想到我会来吧?

没想到。

你该不是忘了我吧?

你说呢?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忘记陈爽。他一直不停地给陈爽写信。他的每一次领悟都记在信里。虽然,他不再把信寄出。每次收笔,他都躲在卫生间里把信烧成灰。他努力想忘记陈爽,陈爽的影子却始终留在那里。

他们终于拥抱了一下,像久别重逢的故人那样,亲密无间地拍了拍对方的背。谁说岁月无敌?一些细微的举动总能引发情感的波涛汹涌。骆章在和陈爽接触的那一刹那陡然觉得他们似乎从未分离。是的,他们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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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章逃课了,他争分夺秒地守着陈爽。预感又在鬼鬼作祟,他想这一次陈爽是真的要和他分开了。陈爽的来访是一次沉重的告别。他一直逃避的就是这样的告别。可是告别的时刻已到,再会遥遥无期。

他和陈爽坐在教学楼高高的天台上,远处万家灯火,夜风时缓时急,星辰时隐时现。在儿时他们也是这样并肩而坐,此刻他们是在重温旧梦了。

骆章,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羡慕的人就是你。你总是那么优秀,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有时候我想我要是你就好了。可惜我做不到。我没有你聪明、冷静和对待他人的宽容,所以我浑,干了那么多的糊涂事而不自知。我从不反省自身,总觉得别人辜负了自己,别人都是错的,别人的教导都是屁。

是我错了。我的启蒙的恨,不是爱。当你用敌视的目光认识世界时,这个世界就被扭曲了。我现在才知道,我刻骨铭心恨的人,也许正是我刻骨铭心爱的人。原来恨和爱一卵双生。

陈爽浑身战栗,脸色煞白。骆章说,陈爽,你怎么了?

我没事。陈爽摇摇头说。陈爽的脸色更白,骆章听见陈爽的牙关激战。可能是风太猛了。我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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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爽躺在了骆章的床上,浑身抽搐,冷汗淋漓。骆章的室友都被吓坏了,他们问骆章要不要去请医生?

别担心,这是老毛病,我挺一会儿就好了。

陈爽坚决不肯请医生。室友们睡下了。半个小时候,陈爽的症状减轻了。陈爽对骆章说,你看,我说挺一会儿就会好的,这不没事了吗?

骆章脸色铁青地望着陈爽,他突然撸起陈爽的袖子,陈爽的胳膊上针眼密布。骆章的担心得到了证实,骆章轻轻地唤了一声:陈爽……眼泪顿时纷飞如雨。

陈爽黯然了。

他们挤在小被窝里。我是个有罪的人,这是我该受到的惩罚。陈爽说,你会看不起我么?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骆章摇了摇头。他紧紧地搂着陈爽,低声说,别说这样的话,你知道我从来不会看不起你。我要你好。我不要看你受罪。对我说,你会好起来的。

我会好起来的。

夜里陈爽又发作了两次。他强自忍耐,但是骆章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痉挛。骆章再一次泪雨纷飞。骆章说,你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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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陈爽要走了。

你去哪儿?

到处看看,然后回家。陈爽微笑着说,就算我注定了一辈子只能呆在小镇,至少趁年轻的时候,我还可以到处走走看看。比如去北京,那是姐姐最向往的地方,姐姐说妈妈就在那里。

你去找你妈妈?

人海茫茫,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如果找到了她,我也只会在远处偷偷地看一看。我不会去打扰她,那样只会带给他无尽的麻烦。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到此为止吧!

要不要见见童童?直到这时,骆章才想起童童。自己太贪心,连最应该见陈爽一面的童童都忘记了。

用不着了。陈爽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不是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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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爽走了。骆章告诉童童陈爽来过,是来告别。童童没说话,她摸着手肘,那里是洗不去的过去。她的表情和陈爽如出一辙,是一种解脱,一种得救,一种白雪皑皑的空旷。该聚的聚了,该散的散了,人生来来往往,起起落落,却远远不曾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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