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慈看着他,心里翻涌起各种复杂的情绪,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她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或许你说的对,其实我很多时候大概并没有猜错,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一开始就把一切都摊开了直接说明白,而不是让我总是在毫无把握的不自信的情况下去猜测你的心思,或许我们今天,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萨满耶嘴角的笑意散去,眼里些许落寞,而后偏头自嘲道:”原来,你一直都不相信,你在我这里是不一样的。”
“是你不够懂我,很多时候,你太过自以为是,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是在对我好,可很多时候,对我来说都是负担。”晏慈知道这话伤人,但还是决定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同他说明。
萨满耶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了握,嗤笑道:“是我的错,我没让你觉得,你是那个例外,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他说着回过头看向她,眼里是她曾经不曾在他眼里见过的温和柔软,有那么一瞬间,晏慈几乎以为现在在她面前的不是萨满耶,而是江辰暮。
晏慈摇摇头:“都过去了,不必再介怀了。”
晏慈拿过桌案上另一只干净的酒杯,倒上酒递给他:“我已经放下了,也希望你早日放下,重新开始吧。”
萨满耶接过酒,晏慈与他碰杯,他看着酒杯里倒映出的自己,笑了笑:“我明白了。”
晏慈不解,他明白了什么?
对着晏慈疑惑的眼神,萨满耶只是抬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说:“我可以退兵,不过江辰劭那边,我得给个交待,另外,我要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晏慈微微怔愣,没想到他突然松了口,听到还有个条件时,则困惑地蹙了蹙眉头,问道:“什么条件?”
萨满耶起身往帐子外走去,说道:“你很快就知道了。”说罢在帐子前停下身,回头道:“在那之前,相信我,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只需要相信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晏慈看着他走出帐子,许久才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笑。
晚些时候,萨满耶下了指令,将晏慈囚于自己的帐子里,并放出消息,不接受议和。
江辰劭的帐子里,替他带领他的一批私兵的心腹裘岱微微俯身在江辰劭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真这么做了?”江辰劭手指搭在木椅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木沿。
裘岱回道:“千真万确,我亲眼看着他让人把那帐子围了起来,半步不让她出来,还让人烧毁了大昭送来的那些信函,大昭那边想来已经收到了消息了,估计着那边就要坐不住了。”
江辰劭的手顿住,却没回话。
裘岱见他面色不见轻松,追问道:“王爷,那我们的人,还动吗?”
“去打探一下江辰暮的态度。”
裘岱应下,便告了退。
江辰劭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点着扶手,良久,突然笑了起来,开始只是无声地笑,而后笑出了声,可看着他的眼睛,却是一分笑意也看不到,只一片淡漠。
然而裘岱出了帐子后,还没来得及派人去大昭那边,就被萨满耶的人拿下了。而江辰劭带来的那些兵,也已被萨满耶的人全部控住,无一例外。
第二日一早,江辰劭从帐子里出来,便对上了带着一群人包围了帐子的布和。
“得罪了。”布和对着他行了一个大昭的礼,便朝身后摆了摆手,立刻有人上来走到江辰劭身后。
江辰劭嗤笑一声,并不反抗,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抬头看了眼天空。
今日是一个难得的晴日,万里无云,初阳新升。
“今日是个好天气,”他看向布和,“走吧。”
何烟水从帐子里小跑出来,慌忙扯住江辰劭的衣袖。
她孕相明显,小腹已然高高隆起,稍走快几步便有跌倒之势。
“王爷!”
江辰劭低头看着她抓住自己的那双手,又顺着手看向她,温柔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不必如此,忘了我,重新找个好人家,这孩子你若是嫌累赘,便弃了吧。”
他话说得冷静,仿佛这腹中孩儿并不是他的一般。
何烟水却不受他这套,面上仍保持着平日里王妃应有的端庄,眼里却是满满柔情。
“路上,记得要念着我。”这样,到时候她好寻着他的念想去找他。
江辰劭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轻地将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松开,然后转身,跟着布和头也不回地离开。
何烟水一手扶着后腰,就这么站在哪看着他离开。
按照大昭议和的条例里来说,江辰劭将由北狄转交给大昭处置,也就是说,很快他就该被遣送回大昭,接受对他的处置。而以他所作所为,回到大昭,死罪难逃。
……
江辰劭被捕后,晏慈自然不必再装模作样地被困,她出了帐子后,便直接去见了何烟水。
她去时是中午,何烟水坐在榻上发呆,面前是摆好的吃食,却是一口未动。
“为什么会放过我,我怀里有他的孩子,江辰宇不该放过我的。”察觉到晏慈进来,何烟水看向她问道。
晏慈脚步停顿,说:“孩子是无辜的,你也是。”
何烟水却摇头道:“孩子或许无辜,但我不是。”
晏慈不解,就听到何烟水继续解释道:“当日云荷之死,其实我是可以去阻止的,但是我没有,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眼前。”
说完她淡淡笑了笑,看到着晏慈讶异的样子,说:“他恨这一切,我没办法阻止,可我爱他,所以我愿意陪着他一起坠落到那深渊里。”
晏慈几乎不忍继续看着她笑着的样子,道:“他猜到了萨满耶昨日放出的假消息,也知道这是萨满耶的试探,可是他没有继续反抗,没有召集私兵,鱼死网破,他昨夜去找了萨满耶,说他愿意将他所有的私兵和名下的财富都给北狄,也心甘情愿回大昭受死。但有一个条件。”晏慈顿了一下,看着何烟水眼睫微颤,嘴角的淡笑已然不见,“他让北狄保下你,允你一生安稳。”
何烟水怔愣地望向晏慈,眼中渐渐溢出泪水。
“到最后,他放下了一切,换你的下半生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