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平宁时,她正靠着亭子沿边百无聊赖地喂着水里的鱼,见晏慈过来了,便冲她点了点头。
她今日一身素青色长裙,略施粉黛,却更显清丽。
待晏慈走到她面前,她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都下去,晏慈会意,也对琴漱摆摆手。
一时整个亭子中只剩下了晏慈和平宁两个人。
“烟鱼见过公主。”晏慈微微行了个礼。
“不必行礼,你我算是平级,不必太拘束,唤我平宁便是。”平宁抬手阻止了她的行礼,缓缓道。
晏慈点了点头,方问道:“听说公主是专程来找我的?”
平宁转过头看着争相夺食的鱼群,听到她仍是这般称呼微微皱了皱眉,也不再强求,只是淡淡道:“是啊,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后就想到了你。”
“想到我?”晏慈不解,莫不是何烟鱼同平宁先前真的相识?
“说起来,我常常听昀兆提起你。”她转过头,看着她,嘴角带着和善的笑。
昀兆?何昀兆?听平宁这话,看来她同何昀兆倒是很熟,既然是听他提起的何烟鱼,那想来她应该并未见过何烟鱼本人,想到这里,晏慈暗暗松了口气。
“是吗?”
平宁点点头道:“昀兆是个体贴的人,也很真诚。他说过你是个很安静很乖巧的姑娘,只是我一直没什么机会见你。”
安静乖巧,想起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何烟鱼时,自己当时也是这样的想法。
“看来公主和三哥很是熟识?”晏慈试探着问道。
原以为她会否认,却不想她很大方地便承认了。
“我们从小便认识了,怎么,你不知道?他舅舅是我的骑射师父。”闻言,平宁带这些诧异地看着晏慈。
晏慈心里暗骂自己的疏忽,只好圆道:“我向来话少,同三哥并不常交流,故我不太知道这些。”
闻言,平宁眼中的怀疑淡了几分,道:“也是,他说过你的确不怎么爱谈天,话少得很,不知道也正常。”说完又抬手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道:“你不必太过拘谨,说起来,我比昀兆大了三岁,你既是他妹妹,不妨便也叫我一声姐姐,你看你如今又是我八弟的王妃,这一口一个公主的,听得多生分。”
听到她说起自己的年纪,晏慈倒是吃了一惊,没看出来平宁公主竟然比何昀兆还大了三岁,寻常这个年纪的姑娘,按理说大多早早有了婚配,更何况是平宁这样的公主了。
“怎么,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我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像是看出了晏慈的疑惑,平宁笑了笑,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是我失礼了,我没那个意思。”晏慈跟着坐下道。
平宁摆摆手,笑着无奈道:“都说了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怎地这般小心翼翼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笑,有些黯然道:“其实我也知道,在大昭,我这个年纪的确是老姑娘了。”
晏慈原以为她是为着年华逝去而感慨,但仔细看她的眼睛,却又觉得她似乎并不是真的在感伤这些,反而更多的是一种不知为何的无可奈何。
“公主,姐姐是有什么苦衷吗?”想到方才的话,晏慈连忙改口,问道。
平宁掩去了那份情绪,如常道:“苦衷?苦衷自然是有的,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只是单纯不想嫁人。”
晏慈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心下猜测多半又是宫里那些事情,看来,这皇家的人,都是身不由己啊。
“或许,只是没有遇上真正想要共度余生的人?”晏慈迟疑道。
闻言平宁调笑道:“共度余生?即使有这样的人,你真的认为,我就一定能嫁给他吗?”她摇了摇头,“烟鱼,你该知道,像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是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婚事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不可以?”想到江辰暮,又看着眼前的平宁,晏慈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便脱口而出。她向来是不在意别人的事情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见了平宁,莫名地觉得亲切,平白说了这么多平日里决不会说的话。
平宁沉默了片刻,看着晏慈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你说的对,或许事情有转机也不一定。不过,既然你说到这个,你同辰暮又是如何呢?当初父皇为你们赐婚,你是心甘情愿的吗?如今呢?你心里是否真的将他当做了可以共度余生的人呢?”她连番问道,定定地看着晏慈,一时让晏慈有一丝内心被窥探的错觉。
面对她这些问题,晏慈不禁有些迷惘,这些日子来,似乎身边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提到她与江辰暮之间的关系。但其实她自己也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感到不解疑惑。从大婚到现在,两个人相识也不过一个多月,她也从未想过二人之间会有什么纠缠的感情,更不要说什么终身相伴这种话了,一切也不过是个局而已。
平宁见她不回答,也不继续逼她,便转移话题道:“好了,我不为难你了,今日我来,其实是有事想要问你。”说完,脸上已不见了调侃的神色,一时正色起来。
“是什么事?”晏慈听她说到了正事,心想方才那些拉近距离的体己话原来都只是铺垫,现在才算是切入了正题。
“那日,除了锦月,你是不是还见到了一个人。”
晏慈垂下了眼眸,脑中回想那日的情景,若是没猜错,她说的应该便是那个太监李回了。
“姐姐说的可是李回?说起来,我想问问锦月现在如何了。”倒不是多关心那人,只是突然想起来,毕竟是当初自己救下了她才有了后来那么多事情,多少心里不希望她落个太惨的后果。
“锦月?她死了。”平宁淡淡道。
“死了?皇上不是免了她死罪吗?”晏慈皱着眉问道。
“皇上的确免了她死罪,但是罚了她五十大板,一个小宫女,哪能承受得下这五十大板呢?打到四十板的时候就断气了。”说到这,平宁移开了眼。
晏慈愣了愣,却也不觉得太意外,也不觉得惋惜,无论如何,她当初到底是做了静妃的下手,参与了那些肮脏事,同江辰暮的毒也脱不了干系,她不至于去为这样一个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