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钰坐在羊毛毡铺地的太妃椅上,手里端着一碗精心熬制的冰糖雪梨。小婢女低着脑袋,小心回报自她离开之后,沈含笑的状况。
在听说沈含笑差一点儿冻死,是清藕好心救了她,还给她换了一身新棉衣之后,南钰似笑非笑地把碗搁在一边的小桌上。
“哦?那看来这沈含笑还真是命大啊。我那清藕妹妹也真是心善。”
沈含笑命越大越好。对于南钰来说,她的命越大,自己能够折磨她的时间也就越长,自己的心里啊,也就越痛快!
在小婢女的伺候下,她用过晚膳后,让人拿了大氅来,披上大氅侧头问道:“可有馊饭?”
“馊饭?”一旁伺候的婢女不明:“您要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给那女将军吃了。”另一名善解人意的婢女立刻笑盈盈说道:“咱们这儿没有馊饭,圣女您若是要,奴婢知道哪儿有那东西。”
“好,去拿一碗馊饭来,送到柴房里去。”
“是!”婢女提起裙边,一溜烟朝外跑去,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冷掉的馊饭来,送到了柴房里。
这样的馊饭在皇宫里,莫说是人,就连狗都是不吃的。
沈含笑怔怔地看着这碗馊饭,她动也没有动。饭碗上搁着的那一副筷子是随手折的两根细木枝,木枝歪歪扭扭的,就连黑色的树皮都在。
今天的羞辱,大概就以这一碗馊饭画上问号了吧。
沈含笑心想着,观察着四周景物。白日里她盘算了一天要怎么样逃出去,凭她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想要从中域皇宫里逃出去难如登天。
但再难,她也要试一试。
如果晏无心真的以为她死了,她留在这儿,就只是在等死。
逃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算被抓住了,难道还能够比她现在这个样子更高吗?
沈含笑在等,她在等夜深人静,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保证自己可以顺利逃走的机会。
比这个机会先来到的,是南钰。
夜色完全沉下去,柴房里面黑漆漆的,透不过一丝光亮来。沈含笑站在窗前,一只眼睛从破了的窗户洞往外望,她看见四周灯火通明。
两个婢女提着宫灯走在前,南钰披着大氅跟在她们后面,施施然地朝柴房走来。沈含笑连忙坐到方才的位置,双手环抱在胸前,作假寐状。
一声利索的开锁声后,柴房门被推开,两盏宫灯先闯了进来,接着是南钰。
南钰先看了一眼摆在地上动也没动的宫灯,她毫不意外地故意说道:
“怎么?您现在沦为阶下囚了,还要摆出将军的架势,非玉盘珍馐不食吗?”
沈含笑懒懒地抬头看她,反讥道:“我可不敢抢了你的饭食。”
南钰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看向左右,下令道:“捏着她的嘴给我把这碗饭喂下去!”
两个婢女放下宫灯,一个端起馊饭,另一个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去捏沈含笑的下巴,要把她的下巴捏开,把这馊饭硬生生灌下去。
沈含笑害了风寒,浑身无力,但好歹是练过功夫的人,要拿下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倒是容易事。
只见她三两下便把这两个婢女制服,她们摔倒在地,馊饭从碗里洒出,一个又一个发霉的饭团撒了一地。
南钰一个眼神递过去,她们从地上爬起来,一起朝沈含笑扑过去。只见她们一人抱住沈含笑的左手,一手抓着她的右臂,使出吃奶的劲把她摁倒在地。
“抓牢她!”南钰发狠道。
她们使的力气更大了,沈含笑拼命想要挣脱,但她发现自己的力气,像是在刚刚用尽了似的,手上提不起一点儿劲来,竟然不能再一次挣开这两个婢女的掌控。
南钰亲自蹲下去,拾起一个最大的饭团来,微微弯着腰一步一步朝沈含笑逼近。
沈含笑盯着她,紧抿着唇。她笑着,一声声冷笑着,又不似冷笑,笑声渗人,莫说是沈含笑,就连那两名婢女,听到她的笑声,也没来由地脊梁发冷,生出股寒意。
她走到沈含笑面前,一手掰着沈含笑的下巴把她的脸掰正,另一只手抓着饭团往沈含笑嘴里塞,边塞边恶狠狠地说着:
“吃啊!你怎么不吃!吃啊!吃啊!都给我吃下去!统统都给我吃下去!”
沈含笑扭动着脖子,躲避南钰的大手,饶是她的嘴巴紧抿,依旧有米粒钻进她的嘴巴里,令人作呕。
许是下巴捏着不大顺手,手里的饭团在沈含笑脸上搓完,她开始抓着沈含笑的头发,另一只手把地上的其他饭团抓起来,连着一地灰。
沈含笑怨恨地死死盯着南钰,这一刻,她恨不得跳起来,把这些发霉的沾灰的饭全部塞到南钰的嘴巴里!
一碗馊“喂”完,南钰拍拍手,站起来,喘着气痛快地看着沈含笑,对,就是这个神情!沈含笑越是恼怒,她就越是高兴!
“恨吗?”她嘲笑道:“是不是特别恨?恨不得起来杀了我?”
她大笑着,突然一脚踹在沈含笑胸口,踹得沈含笑闷哼一声,未咽下去的饭全部吐出来。她始终死死地盯着南钰,一言不发。
南钰四周看了一眼,拿起盘在柴房角落的手指粗的麻绳,抛到沈含笑身上:“把她给我绑起来!”
两个婢女分别腾出一只手来,一边控制着沈含笑,一边费力地把她五花大绑。
沈含笑没有任何反抗,无谓的反抗没有任何意义。从南钰的表现上,她看出南钰并不会杀了自己,起码现在不会。
她在折磨自己,或许她要把自己折磨致死,也或许她在发泄她的恨意,待发泄完了,就会把自己杀了。
起码她现在不会死,暂时死不了,对于沈含笑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两个婢女把绳索扎牢之后,怯生生地回话道:“圣女,已经绑起来了。”
“很好,你们先出去。”
她们对视一眼,没有提灯,缓缓退出柴房后,十分有眼力劲地关上了柴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