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荥阳赶的,不止是北岷大军,还有苏澄。
为了躲避北岷的搜捕追杀,苏澄不敢走大路。他一路拣偏僻的小路行走。他身上的银两虽然不少,但若要买一匹马,便会把他吃饭住宿的钱用掉。
苏澄只能够两条腿,一点一点地朝荥阳靠近。
他乃是天子,九五之尊,哪里受过这份罪,走了一天,脚上便磨得都是泡。沈含笑三人已经率先赶到荥阳,苏澄走的路,却和晏无心他们走的路差不了多少。
二十万大军,就算是三人一列,也有近十万列,他们排成排,如一条长长的,望不见尽头的黑龙,苏澄躲在草丛里,看着这条黑龙在自己的身边做过。
他不敢动,他害怕这些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他看见一辆囚车跟在晏无心的后面,囚车里关着一个女人,他仔细分辨那个女人的相貌,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之后,苏澄心里松了一口气。
好在不是池瑜儿。
说实话,苏澄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池瑜儿。从皇宫里逃走之后,他再也没有听说过池瑜儿的消息,不知道她是被晏无心抓起来了,还是杀了。
甚至苏澄还为池瑜儿黯然魂殇了几天,他觉得池瑜儿已经死了。
晏无心若是好色之徒,池瑜儿也许有可能落到他的手中,成为他的禁脔,但晏无心不是,她是亡国之妃,晏无心把她留下并无用处,最大的可能,就是把她赏赐给自己的部下。
但池瑜儿和碧溪间,却有些恩怨。苏澄猜测,因为池瑜儿的这张脸,碧溪必然不会让她好过,池瑜儿说不定已经死了。
他难免悲伤。
一队又一队人从苏澄身边走过,苏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闯进苏澄眼睛里。
是池瑜儿。
她一贯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只用一根木钗,说是木钗,不如说是木棍把一头如枯草般的头发盘起来,身上的锦衣华服不见了,变成了最为粗糙的麻衣。
哪怕距离这么远,苏澄依旧可以看出她的憔悴,看见她脸上的屈辱。她跟那些军妓走在一块儿,苏澄察觉到什么。
下一刻,一个士兵走近池瑜儿,大庭广众之下,他竟然直接把手放到池瑜儿的胸口上,池瑜儿紧咬着牙,不敢反抗也不敢言语。
苏澄的牙打颤,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多么想冲上去,朝那个士兵的脸上狠狠打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但是苏澄不能,他也不敢。他若是冲上去,便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到那时,不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等待他。
他万万没有想到,晏无心竟然如此歹毒,他若是把池瑜儿赏赐给自己的部下,也就罢了,他竟然让池瑜儿成为了军妓!
恨!滔天的恨意从苏澄的心里钻出来!
他恨不得把晏无心削骨吃肉!恨不得那些碰过池瑜儿的人赶紧去死!与此同时,他也十分恶心。
一想到昔日在自己的膝下承欢的女人,现在竟然成为了千人骑的存在,苏澄便觉得恶心极了。
他生平只爱过三个女人,一个盛海棠,一个南钰,最后一个就是池瑜儿。
盛海棠怀了别人的骨肉,南钰的孩子,也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男人的。一连被两个女人背叛后,苏澄已经不肯再相信女人。
他觉得女人全都无情无义,也就只有池瑜儿心里只装着自己,不会和别的男人厮混,因为他断定池瑜儿没有这个胆子。
谁知
若早知道池瑜儿会沦为军妓,当初自己离开皇宫时,就该带她走或者直接杀了她,让她免受如此屈辱。
那位士兵在池瑜儿胸口捏了两把,遭到其他士兵打趣。
“这才多大一会儿啊,你就等不及了?”
他立刻辩驳道:“你们都尝过这女人的滋味了,这么长时间了,老子连她小嘴都没有亲过,摸两把胸怎么了?”
其他人顿时哄堂大笑。
池瑜儿的脸却痛红,她痛恨这些人。
随行的军妓们约有千人,这千人几乎全部出身贫寒,没有办法,被家人卖到军队里充当军妓,换口饭吃。
只有她自己,是从云端一下子跌到泥土中。
那些军妓是北岷人,只有她自己是南越人,因此军妓们对待她的态度也十分不好,池瑜儿在这儿,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她咬着牙,默默忍受士兵猥亵的同时,跟着其他军妓朝前走。这样的生活,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她不敢死。
一想到自己被做成人彘,丢在茅厕中任自己自生自灭的样子,池瑜儿便生不出死的勇气。她宁可这么屈辱地活着,也不敢萌生出自杀的念头。
至少晏无心说过,自己安分的话,他还能够给自己一个痛快。
这儿的二十万人,总有人是可怜她的。
好好的一个如花美人,别刮花了脸不说,竟然还成为了军妓。一人站出来,不忍地说道:“都别闹了,咱们快些走吧,如果耽误了功夫,王爷怪罪下来,有咱们好受的。”
那个士兵的手迅速从池瑜儿的胸上拿下来,他低头舔了池瑜儿的耳垂一下,暧昧说道:“等着,大爷早晚来宠幸你!”
言罢大笑着扬长而去。
眼见着池瑜儿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远,苏澄心中便越发愤恨。他拳头紧攥,想要冲上去,把刚刚那个士兵摁倒在地,把晏无心摁倒在地!
他只恨现在的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若南越未亡,此时他必然会让南越的大军攻上去,让这些北岷的狗杂种,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来!
可惜南越已经亡了,他只能无助地看着这些人渐渐走远,他躲在草丛里,甚至动都不敢动。
蚊虫叮咬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瘙痒无比,他也不敢挠一下。
苏澄终究不是什么铮铮铁汉,他是懦弱的。现在的他,已经不像是一个君王了,昔日的英姿勃发消失,留下的只有小心翼翼。
半晌时间,北岷最后一位士兵在自己身边走过,苏澄立刻站起来,他捶打自己僵硬的手脚一会儿,走上另一条前往荥阳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