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稔觅边收拾着方嘉平已经穿不下的旧衣服边向系统吐苦水：“大佬是不是开始进入叛逆期了？最近都不怎么跟我说话，看我的时候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系统安慰他：“可好歹大佬现在不强迫你跟他睡一张床了啊。”
“这是好事吗？”万稔觅不确定地问。
“怎么不是好事？你原来不是天天哀嚎大佬太黏人了吗？这不正合了你的意？”
万稔觅瘪嘴道：“可我总觉得自己弟弟不黏人了有点儿不得劲。”
“节操和好感度,你选哪一个？”
万稔觅脱口而出：“还是好感度吧。”
系统沉默半晌,回道：“服。”
万稔觅也说不准究竟什么时候,反正等他反应过来方嘉平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一起睡觉了。可能是长大了,思想成熟了,方嘉平跟在他身后边转的时候越来越少,相反，两人见不着面的时候越来越多。
三年前他租下了西路那边的一个门面,没过两年就直接盘了下来，眼下正是红火的时候，难得一个五一黄金周,万稔觅准备休息一天好好在家陪陪方嘉平,哪知道醒来之后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
“心里苦,没想到自己不过25岁,就成了空巢老人。”
“戏真多。”系统回应他。
“看样子中午他是不会回来吃饭了,想看什么电影,一会儿我去弄点儿卤味和啤酒，将就着把午饭给对付过去。”
系统没理会万稔觅的自说自话。
“诶，这件衣服已经没被丢？”万稔觅惊诧地展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那会买一送一，我跟嘉平一人一件，我那件都穿破了扔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这件竟然只是看上去有点旧。”
“毕竟大佬。”系统敷衍着。
万稔觅觉得这个逻辑似乎有点不对，但是转念一想,又挺合乎情理，于是懒得深究了。
“我记得那会儿他可喜欢这件衣服了，晚上洗了白天晾干继续穿，几乎没有脱下来的时候。”想起方嘉平小时候的可爱模样，万稔觅笑眯了眼。
“你在干什么？”
陡然在身侧响起的声音吓了万稔觅一大跳，他扭过头一看是方嘉平，边拍着胸口边说：“给你收拾旧衣服呢，柜子塞满了，清点出来，以后好放新的进去。”
方嘉平皱了皱眉，他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没事不要进我的房间吗？”
万稔觅没想到方嘉平会说出这样的话，登时觉得手中的t恤无比烫手，放下也不是捏着更不是。
大概是看出了万稔觅的不自在，方嘉平的态度放软了一些，他说：“我饿了，去准备午饭吧。”
万稔觅颇不自在地放下t恤，尴尬地出去了。他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方嘉平看着他的目光幽深，活像是要将他拆卸入腹。
这两年随着年龄渐长，方嘉平的胃口也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变化，过去他喜欢酸甜口的东西，不知怎么回事慢慢开始吃上重辣重麻的了，万稔觅一切以方嘉平为先，也跟着吃起那些来，只是仍然吃不了多少就会被辣得涕泪四溢。
想着过节，万稔觅就多做了几道菜，口水鸡和水煮肉片是必不可少的，又做了鱼香茄子和麻婆豆腐，把菜摆上桌，万稔觅给自己开了瓶啤酒，又给方嘉平鲜榨了杯橙汁，这才喊他出来吃饭。
两人埋头吃着菜，互相没说话。万稔觅也不明白过去什么没油盐的话都说得起劲，现在怎么什么话都没得说了。
“早上去哪儿了？”万稔觅不动神色地看了方嘉平一眼，他注意到在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方嘉平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然而，方嘉平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么坦荡，他回答了一句：“没去哪儿。”
万稔觅这会儿算是知道好感度68点时男主该有的态度了，他没再说话，安静地吃着并不合他胃口的菜，三两口喝完了那瓶冰镇的啤酒，又过了会儿，他放下碗筷，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对方嘉平说：“吃完了你收拾一下，下午我在店里，有事打我电话。”
方嘉平扒饭的动作慢了下来，见万稔觅真的穿上外套准备出门，他皱眉说道：“你喝了酒。”
万稔觅边穿鞋边说：“只是一瓶啤酒。”
言语间对方嘉平的抵触显而易见，果然方嘉平听到他这么说之后没再阻止他。
万稔觅酒量不行，一瓶酒是他最大的量，刚喝下不觉得，这会儿出门风一吹头就疼了起来，别说开店了，就算是走出小区都困难。
“让你逞能。”系统语气很不好。
万稔觅没说话，他去小区里的便利店买了包烟，然后找了处僻静的地方，侧倚着墙坐在了台阶上。
他这具身体原本是不抽烟的，可是这会儿不找点儿什么事情做又觉得空落落的，他给自己点了根烟，吸入的时候剧烈地呛咳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这是系统头一次听到万稔觅说这么消极的话。
“你一直做得很好。”系统放柔了语气，哪怕依旧是冰冷的电子音，可听起来有人气多了。
万稔觅摇头，他说：“我尽可能地对他好，哪怕我确实抱有目的，可是我也真的把他当我的亲弟弟对待，扪心自问，我不觉得这些年我有丁点儿忽略他的地方，可是……”
说到这里，万稔觅说不下去了，他又吸了一口烟，这次无论是姿态还是动作都熟练了很多。
“顺其自然吧。”系统说，“男主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你对他的好他能感觉得到。”
“我只希望他平安健康长大，等到他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离开。”
系统反问：“离开？”
“嗯，如果那个时候好感度还没有满，我就强制登出。”
下了这样的决定之后，万稔觅觉得心里好过多了，他抽完那根烟，带着一身初夏晌午的灼人热浪往家里走。
没走上两步，就碰到了顶着大太阳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方嘉平，万稔觅停下了脚步，跟方嘉平对视，白晃晃的日光让万稔觅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也猜不透他的意图。
见万稔觅没朝自己走来，方嘉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像是担心又像是害怕，大脑给没他足够的时间思考，脚已经顺着本意迈出去。
方嘉平走到万稔觅身边，他本来想说什么，但是在闻到万稔觅一身烟味之后，转了话头，他问：“抽烟了？”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万稔觅点了头。
“你不是从来不抽烟吗？”
“突然想试试。”
方嘉平深深地看了万稔觅一眼，没再继续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个“突然”，他直觉是跟自己有关，这让他既快乐又忧愁。
“下午别去店里了。”方嘉平说。
万稔觅勾起唇角笑了笑，他说：“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这几天正是黄金周，出来逛街的人也多，正是生意好的时候。”
“你之前答应了我什么？”
“嗯？”
见万稔觅一脸茫然不似作伪，方嘉平更是来气，表面上对自己好得不得了可实际上从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过，这幅无辜的模样，真是叫人想要狠狠地欺负他。
“边走边说，太阳大。”
万稔觅点了头，顺着方嘉平的意同他并肩往家里走。
“我说过，你做生意我不拦你，但是一切是以你有这样的精力为前提，现在家里并不缺钱，你不用像过去那样拼命。”
万稔觅听到方嘉平这么说笑了起来，他说：“小孩家家的，一天到晚操的心比我还多。”
“我能养得起你。”
“你才多大？”万稔觅说，“十五岁的小毛孩儿说什么养不养的，自己都养不活。”
“你不信我？”方嘉平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愠怒。
万稔觅摇头，他说：“无论你做出什么惊天伟业我也是信的，你有这本事。”可这本事，与我并没太大关系。
方嘉平听到万稔觅这么说，脸色好看了些，他缓和了语气，说道：“今天五一，正好我下午也没事，要不我们去看看电影？”
“家里不也能看吗？”这些年万稔觅除了在方嘉平吃喝用度上不曾克扣，自己的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哪怕他现在一个月挣得比人家小白领一季度都多。
似乎早就料到万稔觅会这么说，方嘉平没反驳，顺着他的意回家用电视看电影。
万稔觅给方嘉平准备了爆米花和果汁，又叫外卖送了些卤味过来，两人毫无形象的躺在沙发上，准备用没营养的喜剧电影消磨掉整个下午。
第一部电影不过看到一半，万稔觅就昏昏欲睡了，他本来还想着坚持陪方嘉平看完这一场，奈何酒劲上来了，眼皮怎么都睁不开，他挣扎了半晌挣扎不过去了，于是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陷入了酣眠。
方嘉平表面上注意力是放在电影上的，实际上万稔觅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眼角的余光，在看到万稔觅睡着之后，他憋在胸口许久的那口气终于被缓缓吐出。他着迷地看着睡梦中的万稔觅，用轻柔黏腻的目光一寸寸舔舐过万稔觅的面容，他身体潜藏着的那头巨大的凶兽正咆哮着要破体而出。
还不是时候，方嘉平告诫自己，慢慢来，一定要慢慢来。
万稔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将近七点了，方嘉平不在身边，电视里播放着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电影，似乎又是个喜剧烂片，万稔觅扫了一眼就没了兴趣，他正准备起身，突然觉得自己的嘴唇有些痛，伸出舌头舔了舔又没舔出究竟哪里出了毛病。
“为什么睡个觉还能睡得嘴巴疼？”万稔觅问系统。
“你梦到自己吃酱肘子了？”
万稔觅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行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然后系统果然如他所愿，继续当它安静如鸡的系统去了。
万稔觅坐了起来，舌头还下意识地舔着嘴唇，一抬头就看到穿着围裙的方嘉平站在饭厅看着他。
“怎么了？”万稔觅见方嘉平表情有些不对，问了一句。
方嘉平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问了他一句：“我下了些面条，中午还有些鱼香茄子没吃完，我就拿来做了臊子，吃吗？”
有现成的，不吃白不吃。万稔觅脚步轻快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接过方嘉平递来的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儿。”方嘉平吃了两口之后发现万稔觅活像是要把脸埋进碗里，无可奈何地提醒了一句。
“嗯嗯嗯。”万稔觅含糊地应着，却依旧我行我素地把吃面吃出摧枯拉朽的架势。
方嘉平无法，只能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边上，倘若噎着了也能第一时间顺下去。
“我向学校申请了跳级。”
万稔觅听到方嘉平突如其来的一句，剧烈的咳嗽起来，方嘉平忙起身走到万稔觅身边给他拍背顺气。
“行行行，我缓过来了，你去坐着吃饭。”过了一会儿，万稔觅抬起一只手组织了方嘉平继续顺气的动作，只是断续的咳嗽声让这句话显得格外没有说服力。
等万稔觅真的缓过劲来，他那还剩下小半的臊子面也没什么心情吃下去了。
“你为什么突然想着要跳级？”
“现在学习的知识我都会，坐在教室里也是浪费时间。”方嘉平回答。
“你去学校，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学习，你能更多地跟同龄人接触，形成自己的交际圈……”
没等万稔觅说完，方嘉平就打断了他的话：“交际圈这种东西随便在哪里都能形成，而且，我也不是要辍学，不过是跳级，学我还是会继续上的。”
万稔觅自己自己说不过方嘉平，安静了半晌，他问：“你们老师是什么意见？”
“老师没说什么，他说如果通过了考试，有这个能力，跳不跳级由我决定。”
“你从小就是有主见的，如果你想的话，就去做吧。”
方嘉平看了万稔觅一眼，说道：“我会很快就长大的。”
万稔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苦笑，用只有他自己才听到的声音说：“我倒是希望你一直不要长大。”
“什么？”方嘉平没听清他的喃喃自语，追问了一句。
“没事，那你好好准备，争取过了考试吧。”
方嘉平闻言笑了起来，说道：“好。”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