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心想学,一个本就有扎实的底子,虽侧重点不同,三爷所会的侧重于实用,而崔景蕙原本所学的,侧重于繁复式样,不过这两者的本质皆源于根本,倒是没有什么冲突。
所以崔景蕙不过上手两三天,便已经能帮上手了,这么飞速的进步,让崔三爷望着崔景蕙的目光就跟看怪物一样,不过越到后头,崔三爷倒是有些习惯了,这有个称心的徒弟,这干起活来,倒是顺手的很,原本预计得半个月才能做好的棺材,没想到居然只花了不到十天的功夫,连棺材盖都搞定了。
“没想到,你这妮子还真有干木匠的命,这几天也是累着你了,今年的活也算是做到头了,好生回去歇着吧!”崔三爷满意看了看已经搁在长凳上,上了油的棺材,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同样忙活了好几天的崔景蕙的,完全就是少见的一副好心情。
“恩,三爷,这个可以先让我练练手吗?”早在几天前,崔景蕙就看到了三爷的工具袋子里混进了一把刻刀,她重新摸上了木匠活,又看到了熟悉的刻刀,自然是有些心痒痒了,如今活儿完工了,崔景蕙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咦,老吴头吃饭的家伙怎么混到我这里来了!”崔三爷扭头一看,伸手接过崔景蕙递过来的刻刀,只瞅了两眼,便认出了这是谁的东西了,只是他倒是没想明白,怎么就混到自己的东西里来了,难道是放假那天喝酒的时候不小心丢进去的。
“想用就用,只一点,别弄坏了,这可是老吴头的命根子,还要还给老吴头的。”既然到了自己手上,自然没有放着的道理,崔三爷直接将刻刀倒还给了崔景蕙,还是嘱咐了一句,用可以,用坏了他可就不好像老吴头交代了。
“我定不会弄坏的。”崔景蕙一脸感激的望着三爷,没有说道谢的话,因为她知道,三爷不会爱听这个的。
“灶屋里有只鸡,今天吃这个。”崔三爷点了点头,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木屑,然后直接走到崔景蕙那屋的侧门处,然后直接坐在了门槛上,挨着门槛放着的,正是承佑睡着的那个摇篮。
崔景蕙看崔三爷那样,便知道他的意思,由他看着团团,自己去灶屋弄吃的,崔景蕙小心收了刻刀回了崔三爷一句,便直接出了堂屋,去到灶屋里了,“我就去弄。”
冬天的日子,缓慢而沉闷,而这座小小的院落,在大河村里,就跟大别山里那座荒芜的山神庙一样,无人问津,无人理睬,就连兰姐和春儿,这么些个时日,也不曾登门而上,崔景蕙虽然窝在这小小的屋里,可是村子里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当初在宗祀要将自己姐弟驱逐出大河村的崔疙瘩,在进入十二月的第一天,在睡梦中远离了这个世界,崔景蕙站在院子门口,亲眼看到送葬的队伍,将崔疙瘩送上了坟山,那些个哭天喊地的亲人,在经过崔三爷的院子,看到了崔景蕙时,第一反应竟然是叫嚣着,想要打死她,若不是有人拦着,只怕那些个人,真的就这么冲过来了。
而就在崔疙瘩死了没多久,大河村又出事了,这次出事的还是崔大牛家,至于出了什么事,崔景蕙不知道,她也只是在崔三爷嘴里听了几句,不过崔景蕙这会也没工夫理会这样闲事,她将自己余下的所有时间都寄托了那把小小的刻刀上面。
“这都是你刻的?”崔景蕙坐在炕边上,一只脚推着摇篮,手里正在对一只快要完工木质发钗,做最后的修饰,所以倒是没有注意到,崔三爷这会正站在梳妆台台前,手里拿着的,正是她之前雕琢的好的一支寒梅式样的发钗。
“恩,雕得不好,让三爷见笑了。”崔景蕙放下刻刀,对这手中雕琢成叶上夏蝉模样的钗子吹了吹,将上面的的木屑吹落,极其自谦的回了崔三爷问题。
听得崔景蕙这般自谦,崔三爷完全不给半点面子的冷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被自己拿在手中的寒梅发钗,这钗头的转折处理得极其圆润自然,梅花雕琢得亦是极其细腻,若手上功夫没有几分火候,只怕根本就雕琢不出如此自然,精细之物。
只是这般雕工,用在桃木上,却是可惜了。
崔三爷做活的地方,老吴头已经算是顶尖的雕工师父了,他们作为酒友,崔三爷自然是见过老吴头的作品,虽说老吴头专攻家具上的花式纹样,但是就这梅花的雕刻功夫而言,眼前这妮子,只怕比老吴头,怕是半点也不逊色,这般功底,若是没念过,他是不信的。
可是,他虽不常在村里,但却也能肯定,崔景蕙一直都呆在大河村里,作为村里唯一的一个木匠师父,崔三爷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谁教的她。
“你以前可是学过?”
这个问题,崔景蕙倒是有些不好回答了,要说学过,她这一世还是在三爷这里才开始重新摸木头的,这要是说没学过,这话说出来,便是她自己也不信的,可是长者有问,崔景蕙自然是不得不答,左右为难之际,也只能想着法子搪塞过去了,“算是吧,大半还是自己琢磨着的!”
崔三爷对崔景蕙这话,自然是有所不信的,但是看崔景蕙那为难模样,也没有再深追下去,“雕得不错,怎么想着弄这个了?”
崔三爷转移了话题,崔景蕙倒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之前想着兰姐要及笄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便想自己弄个发钗送给兰姐,这上了手,便来了兴致,多做了些,等开了春,到时候去镇上看能不能换几个板儿。”
崔景蕙这么一说,崔三爷倒是沉默了下来,他看了崔景蕙好一会儿,然后将手中的发钗放回了梳妆台上,然后背着手,就往侧门走去,走到门槛时,这才扭头看了崔景蕙一眼。
“跟我来!”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