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蕙一手提着鞋子,一手提着菜篮,走在田埂之上。这饭菜虽不重,可压了一罐子凉开水,这倒是显出份量来了,所以路上总得歇上一俩次。
崔景蕙站在齐腿深的稻田之中,看着眼前一片片黄灿灿的稻米,阳光虽刺眼灼人,可是不是吹来的一丝凉风,划过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带出丝丝凉意,但是别有一番滋味。
“大妮!啪!”突如其来的鸭公嗓子,和重重击在崔景蕙后背的土块,破坏了这宁静祥和的一幕,崔景蕙只觉背上一痛,循着声音便见不远处已经收割完的田地里,一晒成古铜色的十三四岁少年手中抛着一土块,得意洋洋的望着崔景蕙。见崔景蕙视线望了过来,顿时挑衅的朝崔景蕙扬了扬下巴,然后手抬起,又一个土块朝崔景蕙恨恨的砸了过来。
崔景蕙根本就没来得急回嘴,下意识躬身护住了放在田埂上的篮子,生怕土块飞落,将篮子里的水和吃食弄脏。
极速砸来的土块擦着崔景蕙的鬓角掉落地上,却让崔景蕙心中的火气无名高涨。她赤着脚踩入田里,将篮子挡在身后,瞪着一双杏眼儿望着少年。
“柱子,皮痒了还是欠抽了,发什么神经呢?”
柱子嬉皮笑脸的看着崔景蕙,丝毫不被她的怒火所影响,反而发出一连串鸭公般的笑声,扬着脸儿一脸得瑟,“我这不就是皮痒了嘛,要不你来抽抽,哈哈哈……!”
“有病!”崔景蕙一脸无语的望着得意洋洋的柱子,对于他的举动只觉莫名其妙,当下也就不想再去理会,俯身提了菜篮和鞋子,大步向自己田地方向走去。
柱子好不容易瞅了个机会溜出来找崔景蕙,怎么会让崔景蕙这么轻易的离开,见着崔景蕙要走,忙快跑上田埂,飞快的跟上,一把拉住崔景蕙的袖子,崔景蕙顿时一个踉跄,险些将手中的菜篮子摔手落地,崔景蕙手忙脚乱的稳住身形,再看柱子,越加没好气量。
“有什么事儿,快说,别阻着道儿。”
柱子站在崔景蕙面前,到是没敢那么能了,咧着嘴憨笑了两下,用手抓了抓后脑勺,垂了头,不敢去看崔景蕙的视线,穿着草鞋的脚踢着田埂上的草儿,倒是显得有些难为情了,“那个,我娘寻了媒婆,要给我定亲了。”
崔景蕙看到柱子如此模样,更是感觉莫名其妙,虽说他们从小玩到大,可是关系也没好到这一茬吧!不过既然柱子开了口,崔景蕙倒也不好什么都表示了,虽然她真的没这兴趣。“那就恭喜你了,不知是谁家那朵花儿插你这牛粪上了。”
“你…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柱子看着崔景蕙完全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顿时气的脸红脖粗,直直的瞪了崔景蕙一眼,一扭头竟就这么着走了。
这一来一回,倒是弄得崔景蕙更加迷糊了,不过崔景蕙脑中想着如何让李氏好生养胎的事儿,这种事儿却是飞快的被她抛之脑后了。看看日头,显然已经不早了,崔景蕙当下也不敢再耽搁,也就顾不得把鞋子弄脏的事了,穿上鞋子,提着篮子飞快的走在田埂之上。
地头里,崔顺安一干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望着着家的那条小道,再看看其他田地里的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吃着各种晌食,口鼻间似有阵阵饭香直往脑袋里钻,想咽口口水,喉咙里早已干得冒烟了。
崔顺安坐在田埂之上,耷拉着脑袋压在手腕上,两眼放空,愣愣出神,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好饿!好饿!这是要饿死我了吗?”崔济安头躺在田埂之上,身体横在田地里,身下铺着外衫,嘴里叼着一根麦穗杆子,眼睛直溜溜的望着小道,有气无力的嘀咕着。
“就你话多,还真能饿死了你啊!”张氏站在田里,没好气的踢了一下崔济安的腿肚子,然后转头望向垂着头抽着旱烟的崔老汉,说道:“爹,要不我回去看看。”
崔老汉眯着浑浊的眼睛,吐了一口烟雾,抬头看了张氏一眼,顺手将烟杆在田埂边上磕了磕,这才开口说道,“回吧,怕是你娘又生什么幺蛾子了。”
既然崔老汉点了头,当下张氏便褪了裹在头上旧衣裳,蜷成一团放在鞋子上,上了田埂正要往回走。却见原本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崔济安一个咕噜便爬了起来,便往田埂小道上跑去,同时还不忘嘴里嚷嚷着,“别去了,大妮来了,有饭吃了!”
崔济安一声吆喝,大伙儿顿时看到了崔景蕙提着菜篮子出现在田埂弯角处,顿时精神一阵。崔济安更是一路小跑着接过崔景蕙手中的篮子,三步作两步,一路小跑着跑了回来,将篮子往田埂上一放,手就往篮子里伸去。
待看到钵子里的四片薄薄得腊肉时,先是眼前一亮,随后又一阵哀嚎,“怎么就这么点儿肉啊!还不够塞牙缝呢?”
话是这样说着,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儿不慢,也不需着张氏动手,麻溜的盛了四碗饭,将钵子里的糙米刮得一粒不剩方才罢休,先是端了一碗递给崔老汉,自己方才拿了一碗看起来最大的,夹了点青菜甜酱,蹲在田埂上便是一阵狼吞虎咽。
张氏见崔老汉放了烟杆,端着饭却是不动筷子,到也不急着端碗,而是倒了一碗水先递到崔老汉的面前,“爹,你先喝水。”
“嗯,你也吃吧!”崔老汉接过水碗一饮而尽,干的冒烟的喉咙顿时只觉一片清亮划过,当的是畅快至极。他将碗递给张氏,这才用筷子敲了一下饭碗,扒拉起饭菜来,速度丝毫不必崔济安慢,显然也是饿很了。
“嗝…媳…嗝…媳妇…水!”
张氏才刚端上碗,便听见崔济安打嗝的声音,扭头便见崔济安单手捶着胸,哽的直翻白眼,显然是吃的太急,一下子碜住了。
张氏忙倒了水送到崔济安嘴边,崔济安咕咚一口将水饮下,方才缓了过来,揉了揉自己的前胸,咧着嘴朝张氏笑了一下,又忙不迟疑的埋进了碗里。
倒看得张氏一阵无奈,将碗里的腊肉夹放到崔济安碗里,不忘招呼着,“慢点吃,慢点吃,没人和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