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青瑶在,明瑜很快便退了烧,两人便步出院落,到花园散步。行宫园林虽不及宫后苑,毕竟是皇家地方,假山假水倒也别致。
出了宫,妃嫔们也不像在宫里时那么拘束,都在园子里游玩,就连难得一见的贵妃都出来了,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声势浩大,其他妃嫔见到了纷纷避让。
青瑶和明瑜只各带一个贴身侍女,跟贵妃撞个正着,本就羊肠小道,一方非让不可。
贵妃今日穿得是大红色宫装,用金线绣着边,万千青丝梳着复杂的飞仙髻,发间插着五尾凤钗,流苏一直垂到耳垂,端得华贵无双,相比之下,皇后就简单了许多,只穿了件明黄色常服,梳的也是简单的云髻,别着一只玉簪,着实清新脱俗,两人一比较,一个艳如牡丹,一个淡若秋菊。
贵妃虽衣着华丽,但是论尊卑,贵妃必让无疑!怎奈这么多年贵妃宠冠后宫,而皇后一直缠绵病榻,这两年更是多灾多难,先进冷宫关了半年之久,又被禁足坤宁宫三个月,若不是怀上孩子,只怕这会儿还在坤宁宫思过。如此两人竟势均力敌,贵妃不让,皇后更没理由让,一时僵在哪里。
青瑶虽气愤,不过她在宫中行事素来有分寸,这是皇后和贵妃之争,她不过是个妃子,该有的礼节并没有忘,上前一步,朝贵妃行礼,“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贵妃见她识相,脸上有了笑意,轻启朱唇道:“庄妃妹妹这几日辛苦了,一切都打理得有条不紊,难怪皇上如此爱惜你。”
青瑶道:“娘娘珠玉在前,青瑶不敢言功,不过是按旧例罢了。”虽如此说,但是旧例中并没有无子嗣的妃嫔可以出宫一条,那些站在不远处瞧热闹好多年都未走出宫门的嫔妃自然心中有数,只是贵妃跟前不敢言罢了。
贵妃满意的点点头,“算你懂规矩。”然后一脸惊讶,好似才看到皇后,“原来姐姐也在,瞧我病了几日,眼神竟是不好了,又有一段日子没见姐姐,竟是一下没认出来,还有姐姐这身未免素了些,方才离得远,还以为哪个贵人,还请姐姐恕罪。”说着就要施礼。
皇后脸上无不快表情,淡淡道:“妹妹不必多礼,我们是有日子没见了。”似回想了一下,又道,“快三年了吧。”
青瑶进宫后,确实没见过她们出现在同一场合,皇后身子不好,本就不常出现在人前,有些场合,皇后若是参加,贵妃必称病不出,这次虽一同出宫,也是一前一后,两人正面交锋还是头一次,暗暗为明瑜捏一把汗,生怕她在众人跟前弱了势,在后宫,大多数人只知贵妃,而不识皇后,谁让贵妃得宠呢。
贵妃笑道:“是呢,上回见姐姐都病入膏肓了,没想到张子睿张太医妙手回春,不但在冷宫医好了姐姐的病,还让姐姐怀上了孩子呢。”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这番话分明有歧义,而且话赶话,还有盖棺定论之嫌。
绕是明瑜好修养,脸上也有了怒色,不过一闪而逝,微微一笑道:“本宫也纳闷,为何此前病总是不见好,换了个新太医,立即有了起色,太医院院首的医术还不及一个民间大夫,本宫听说张易然的院首之职还是经孙阁老引荐,如此庸医,孙阁老就不怕引火烧身?”
果然贵妃变了脸色,不过也没发作,而是哼道:“后宫不干政,虽是太医院的升迁,也属朝廷之事,岂是我等可以置喙?”
贵妃虽如此说,但是孙阁老是贵妃的父亲,而太医院又只为皇家诊脉治病,怎么也撇不清关系,皇后说得又是事实,让人不得不怀疑。贵妃暗示皇后和张子睿太医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倒是无人相信,先不说皇后在冷宫时,戒备森严,而且还有庄妃在侧,单是张子睿还是皇后侄女的丈夫,庄妃的姐夫,凭这道伦常关系,就不可能发生出格之事。倒是张易然在太医院年代久远,无功还升任院首,就算没有刻意陷害皇后,只要无作为,一样可以让皇后病得起不了身,这其中耐人寻味。
皇后道:“妹妹知道就好。”
很显然这一局皇后胜了,皇后越淡定,越显得贵妃虚张声势。青瑶方才还替明瑜担心,生怕她斗不过贵妃,看来担心是多余的,其实她是见识过明瑜手段的,为了逼她对张子睿死心,直接赐婚张子睿,而且娶的还是她的亲姐姐玉莹,只不过在和明瑜朝夕相处中慢慢健忘了,突然开始怀疑,这样的女人值得她托付真心?
贵妃本就理亏,又唇枪舌战中落了下风,哪里还有理由当着皇后的道不让路,虽不情愿,还是让出半个身位。
皇后这才道:“瑶儿,我们走吧。”
而那些看热闹的嫔妃,跑得快的早就作鸟兽散,跑不掉的也都识相的跪在路旁,额头贴地,生怕皇后认出她们是谁而怪罪。
明瑜已没了逛花园的兴致,回到院子里,才发觉青瑶一路上都没说话,不禁讶道:“瑶儿,你怎么了?”
青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姑姑你挺厉害的。”
明瑜失笑,“我怎听不出你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青瑶直面她问:“贵妃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这么多年你怎会一直被她压着?”
明瑜听出她话里的怒气,显然她对被选入宫的事还耿耿于怀,在回廊里的石凳上坐下,叹一口气道:“后宫的争斗岂在这一言一句之间,我当初的心灰意冷是给了孙素容机会,但是她若没有非常手段,又怎会这么多年盛宠不衰?”说完看着青瑶,“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青瑶对上她哀戚的目光就是心中一窒,昨晚她们还同床共枕诉衷肠,这会儿却怀疑她别有用心,不由得暗骂自己,方青瑶啊,方青瑶,你的立场怎么如此不坚定!坐到明瑜身侧,握住她的手说,“姑姑,对不起,是我不该胡思乱想。”
明瑜转头看向那一池春水,这才悠悠道:“这不怪你,人心隔肚皮,往后的日子长呢,慢慢看吧。”
青瑶没有接话,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日久是可以见人心,只是真心是否经得起磨砺呢?一如她对张子睿,今日听到张子睿的名字,竟毫无感觉,如今她的心里已完全没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