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1 / 1)

年底,学堂放了假,我和沈芃回到医馆,回来之前云锦向我们辞别,从此非年节祈福之事便不可随意外出,待在深闺等待出嫁了。

回程路上,我一直闷闷不乐。十几岁,正是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年纪,从此锁在后院深宅,一生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了,前几天刚谈论了亲王妃,如今云锦也要走上被安排好的路,我一方面庆幸自己被沈大夫捡到,医家治形形色色人没那么多规矩,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个世道对女子真的太苛刻了。连带着在医馆的开始几天看父亲,看沈芃,看传信的肖康甚至写信的小世子都不太顺眼,每天带着肖康早出晚归,在整个京城转悠,最终还是决定把城西的一家店铺盘了下来。因为前面出了父亲被斥责的事,同行们暗自窃喜,不再过分关注医馆,我从房主手里得到了一个同情价一万两。唔,好贵,原本想着租的,后来又觉得买下来以后作为私产也不错,类似婚前财产一样,有个什么事也能有个去处,店铺是在一个十字街角坐北朝南,前面是两间门面,中间有个作坊,作坊后面还有个不小的庭院,从庭院后门又临近后街,可以不用穿过前面的店铺,相对独立,西边隔着街道和店铺后便是苏河,河上有花船,我打听过了,只是供贤人雅士闲谈品茶听曲,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

只不过价格对我来说实在是天价,我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有挣过一个铜板,现在刚想淘第一桶金,就得先拿出去一桶金。

回到我自己的小屋,我打开柜子,里面有三个盒子:父亲给的一千两,世子的信笺和令牌。令牌是金黄色的方形玉牌,柔和如脂,润泽以温,巴掌大小,上方雕刻有兽首下方是篆体的一个“令”字四围布满祥云,精美而有一种威严感,应该能当不少钱。我拿出那个令牌仔细翻看了一下,没有亲王府的标记,也没有其他什么记号,如果拿去当铺,不会被识出来吧?

我小心翼翼将它揣进怀里,刚站起身就见门被打开,小世子正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我惊诧:“不对,你怎么进来的?不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呃……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小世子没理会我的语无伦次,直接跨进我的屋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我在医馆的家,环视了一周,坐到了榻上,盯着我:“咳咳咳,拿出来。”我赶紧上前给他倒了杯热茶,心虚地把玉牌从怀里掏出,放到他面前的矮桌上。小世子看着玉牌,食指不经意地拨弄着,漫不经心道:“买铺子缺钱,准备把它当了?”声音轻柔,但我却感觉不妙,那种作弊被抓个正着的感觉又来了,你又忘记小世子按在你身边的探头了,我暗自斥责自己。

见我低头不语,小世子又问道:“知道它值多少钱吗,你就不怕被当铺骗了?”

“呃,我准备当一万,少一个铜板也不当。”我讷讷地解释。

“开店缺钱,宁愿当我给的东西,也不找我,上次你们去看铺子,我就问你在做什么,你回了我三个字,没干嘛。好吧,我忍了,看你什么时候会找我,结果,呵。”

我看着他把玉牌弹来弹去,似乎下一秒不高兴就会把玉牌摔了,御赐的汝瓷笔洗就是前车之鉴,我赶紧一把把玉牌抓到手里,“你听我解释,”耳边听到窗外有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可能是我听错了。我老实站到世子面前,认错姿态摆到最标准:“我一开始是想着和秀梅,云锦商量着一起开个胭脂水粉店,大家各自都出点银子,我来制作,用药材不伤皮肤还养颜,我还实地考察过城南的玲珑阁,有信心比得过他们。秀梅呢,就借助她爹和京兆尹的关系狐假虎威做我们小店的后台防止有人捣乱,云锦则可以把我们的产品带到贵妇的圈子里去,做我们产品的代言人。而且这个小店我们外面雇个管事打理,私底下谁也不知道是我们开的,做个幕后老板。

原意是想着有这个小店用来给我们存点小私房钱,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使银子自由,而且以后嫁人了打理后宅,或者万一与相公吵架闹矛盾也不至于被断了银子,所以当然也要瞒着未来夫君……。”我食指勾着小世子放在桌上的小指晃了晃。

看着小世子脸色稍霁,我继续说道:“结果秀梅跟罗洋吵架,把这事儿说出去了,然后其他人也都碰巧知道了,现在人尽皆知。没办法,我就只能自己出面想着先把店面盘下来,再慢慢从长计议。可是我没想到一个店铺要那么多银两,我钱不够,身边除了药材也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想着先把令牌当了,以后等我的小店开起来,我一定能把它,不,是肯定会把它赎回来的。”我大着胆子把另外几根手指也伸过去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你别生气了。”

“嗯,所以,买店铺,开店,不找我,瞒着我,是想把这当成私产,怕以后我生气不给你银子花,又或者”小世子顿了一下,用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我冷冷地说:“其实也可以把店铺卖掉换了银子,然后抛弃我而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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