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待我很好”这句确实是真心话。
领导不是父母，不可能时时处处为某个属下着想，虽然谈不上“关怀倍至呵护有加”，林院长对于李陆飞还在很关照的，甚至有栽培之意。能做到林超男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很对的起李陆飞了。
“说我以权谋私，甚至说我贪污……”
李陆飞赶紧辩解：“以权谋私……或许……大概……有可能真的说过吧，不过贪污真的没有说过啊。当时的语境是——林院长您要是贪污的话，怎么也能贪出圆圆的那点工资来。这只是一个假设，不是真的说您贪污……”
假设？就算真的是假设好了，有这么假设的么？
林超男林院长的脸色青白不定几度变化，最终还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哎，我自认对你们俩已经很不错了，可你们还在背后这样编排我，真是让我很寒心呐……”
一句话，说的程佩佩和李陆飞二人低头不语，如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等着“狂风暴雨”的降临。
程佩佩还好一点，毕竟她没有说的太多，可李陆飞就很严重了。
这次算把院长大人给得罪死了，小流氓的前景很不乐观啊。
没有任何一条规章制度明文规定了“不许说院长的坏话”，可大家都知道这事情的严重后果。好歹林超男也是个院长，不会明目张胆的立刻让李陆飞卷铺盖回家，但是以后肯定会给他小鞋穿，肯定会有无数的刁难，直到李陆飞再也受不了自动辞职为止。
“说我贪污，说我以权谋私，你们……”林超男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好在她的涵养还可以，没有当场发作，可怒火还是红嘟嘟的上了脸面，语带寒霜的说道：”既然你说我以权谋私，那我还真的就谋私一次了。那个铆骨手术圆圆一定要上……”
看样子，院长是真是翻脸了。
翻脸就翻脸吧，反正林圆圆是你的侄女，就她那医术……你想让她上就让她上吧，到时候惹出了乱子和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刚刚你也说了，圆圆的水平还做不了这样的手术，所以，陆飞你必须冒名顶替圆圆把这个手术做下来。”林超男很严肃的说道：“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下不为例。”
自己的侄女医术如何，林超男能不清楚么？让林圆圆参与这个手术是很危险的举动。那是手术啊，不是菜市场的生鲜肉摊，随便弄错一点都会出大乱子的。
所以林超男用了一招“冒名顶替”，让李陆飞以林圆圆的名义完成这个手术。
手术这么严谨的事情，看似不存在冒名顶替的可能。其实只要林超男这个院长安排好了，完全可以做的天衣无缝。
听到院长大人说出“下不为例”这句话，李陆飞当时就愣了。
什么？下不为例就可以了？
院长真是太宽宏大量了，我李陆飞感动的“热泪盈眶”啊。
原以为林超男会大发脾气，想不到仅仅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下不为例”，漫天的乌云就这么散了。
虽说要替林圆圆做一次实例手术，可只要能化解这次危机，一次手术根本就算什么。
“你们俩好好的准备准备，这个手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在林院长要离去的时候，李陆飞很是内疚的说道：“谢谢院长，其实今天我说的那些都是瞎侃，真的是有口无心……”
林超男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如往常一样很严肃的说道：“好好准备手术吧，今天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你说了些什么我也没有听到……”
如此宽宏大量的领导，确实让李陆飞有点“受宠若惊”的惶恐，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
一脸郑重表情的林超男迈步出门，走过楼道拐角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微笑着摇了摇头：“终究是太年轻了！”
说了那么多院长的坏话，林超男还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也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下不为例”就能解决的。
之所以如此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并不是因为林院长是个宽宏大量之人，就算她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大度到这种程度。
真正“挽救”了李陆飞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替院长的侄女做一次手术助理，就能化解和院长之间的隔阂？这未免太天真幼稚了，只要院长愿意，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其他医生代替李陆飞。
真正让林超男决定“下不为例”的，是李陆飞那些“坏话”当中的关键几句。
李陆飞确实说了她很多不中听的话，比如以权谋私、贪污什么的。这些话听起来很刺耳，其实远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林超男也是从基层小医生做起的，知道下边是什么样子。
拿领导调侃，说领导的短处，这些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林超男自己还是小医生的时候也经常说类似的话语，确实不代表什么。
哪怕李陆飞说了多十倍的坏话，却有一句是至关重要的：林院长没有拿我当外人。
这句看似无关的话语，才是真正让林超男决定“下不为例”的关键。
不管你怎么说，至少你还知道这一点，知道你是我提拔起来的，这就叫自己人，这就叫嫡系。
谁又没有说过几句领导的不是呢？关键是不能站错队。
恩威并重，这是领导艺术。
可以想象得到，简简单单一句“下不为例”，足以让李陆飞这个年轻人感恩戴德了，必将成为林院长麾下的“铁杆嫡系”。
从李陆飞的角度来看，林超男是个难得的好领导。其实站到她的角度，李陆飞这样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也很难得。
是真正的收其心为我所用，还是以后打击报复成为仇敌，两种手段有云泥之别，林超男知道应该怎么做。
当然，这种涉及到“领导艺术”的东西就不是李陆飞这个小人物能够理解的了。
就这样，林圆圆的名字和顺利的出现在手术人员名单上，至于她到底有没有实际参与，那就只有几个当事人心中有数了。
在走出手术室的瞬间，程佩佩这个主刀医生立刻就被病人家属给围住了，纷纷询问手术情况。
躲在旁边的林圆圆似乎比病人家属还要关切，不过她关注的不是主刀医生程佩佩，而是作为手术助手的李陆飞。
“师兄，怎么样？成功了没有？”
这次手术本来就是替她做的，林圆圆当然关心。
这样的手术不仅需要过硬的专业水准，而且对医生的体力也是一种考验。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来，早就累的筋疲力尽，李陆飞的腿都酸了，很是疲惫的说道：“成功了，很成功。”
“宾果！”林圆圆兴奋的欢呼着：“我就知道师兄肯定行，师兄辛苦了，晚上我请您老人家吃饭，请务必赏光。”
冒名顶替实例手术，这种事情确实违规，可谁叫她是院长大人的家属呢，违规就违规吧。其实李陆飞也不算吃亏，不仅借着这个机会化解了和林院长的“小误会”，还把苗苗也顺便“提拔”一下。
苗苗只是个很普通的小护士，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都不充实，但是在这个手术当中，林院长亲自点了她的名，让她也参与其中，意义很不一般。
术间护士，虽然也是护士，但是从职业角度而言，就等于是具备了某种资格，对于以后的提升有很大帮助。
专门点名让苗苗做术间护士，不能不说这是一种“暗示”，可以理解成李陆飞间接的帮助——毕竟大家都知道苗苗和李陆飞的关系，不动声色的提拔了苗苗一下，差不多也就等于是提拔李陆飞本人了。
一个手术做下来，虽然确实辛苦，却可以一举两得，也不算是白忙活了。可是林圆圆要请客吃饭……
她好像不是这么大方的人吧？
对于这个小师妹，李陆飞始终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难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你也要请客吃饭了？很难得啊。可为什么我总有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呢？有什么阴谋还是直接说吧！”
林圆圆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原来她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我原以为师兄对我的印象很不好……”
原以为？好像用不着这个词啊，其实我对你的印象一直就不好。
林圆圆继续说道：“我提出要参加这个实例手术的时候，师兄百般阻挠，把我气的不行，还暗暗骂了师兄几句。想不到师兄是用心良苦，竟然亲自出马帮我搞定了这个手术，师妹我感激的一塌糊涂啊！”
什么？我主动替你做这个手术？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刚要开口解释，李陆飞旋即就明白了，顿时闭口不言。
很显然，林院长根本就没有对她提起“冒名顶替”的前因后果，而是说成李陆飞自觉自愿的要替她做实例手术。
这样的话，林院长违规操作的嫌疑就撇的一干二净，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哪天被人捅出来，也和院长本人没有什么关系。哪怕是“工作疏忽”这样的小问题也会落到程佩佩的头上——因为这一切都是李陆飞自觉自愿的嘛，而科室主任又是程佩佩。
这一招当真高明，直到现在李陆飞才彻底明白过来了，不由得暗暗佩服林院长的手腕！
作为一个小人物，李陆飞可没有那么多是心机，反正手术已经做完了，吃林圆圆一顿饭也不算什么，于是点头应允：“难得师妹有这个心意……晚上咱们去哪儿吃？”
“去哪儿吃先不着急，”林圆圆笑嘻嘻的说道：“最要紧的是……师兄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先借我点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