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世子,你快看,那个男人是不是刚刚撞到我的那个?!”
装作没听到尹乘月问的问题,谢凌恒指向倒在地上的一个锦袍男人——就算已经不成了样子,但还是能依稀看出点轮廓,“前面好像听到他和福临饭馆的掌柜聊天,叫他什么赵公子?应该是这个名儿。”
这么一说,尹乘月似乎也有了些印象,不过他当时忙着赶路,并没有注意到。
“当时我就觉得他哪里怪怪的,活死人不可能有这种程度的力量,我觉得吧,多半是被人控制住了。”
“哎哎!你干嘛,慢点——!”
尹乘月又重新落到地上,谢凌恒免不了跟在他身后被带下来,他伸出两指电光石火一般拈起小月月再次扔进自己对襟里藏好,呼,幸好是用筷子长大的,才会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
见到有人有人下来——多半是刚刚暗中帮助他们之人,那些白衣修士赶忙和他们作揖道谢,态度极为恭顺,“多谢二位道友相助。”
纵然对他们门派无感,尹乘月还是礼貌的回了句,不过面无表情,“不必,分内。”
那个当时被谢凌恒救下的矮小修士悄悄上前几步,捡起掉落在地的佩剑,起身盯着尹乘月来来回回细致的打量了一番,尤其对着他眉心那一点凌霄花,又是疑惑又是赞叹的小声嗫嚅道,“这是凌霄花吗……真好看。”
“是啊!”
额外插/进一道清润些的声音,“眼力真好!”
眼见着尹乘月肩头上蓦然多出一张脸,眉眼弯弯,眼眸像是会说话,犹如一泓秋水,天生一张讨人欢喜的笑颜,他朝尹乘月方向眨了下眼,笑吟吟道,“他是不是长得很俊?”
那修士愣了愣,盯着忽然冒出来的谢凌恒看了好一会儿,脸上浮起了一片红晕,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尹乘月在心里下了“这小矮子就是个娘娘腔”的定论,伸出手,一把提溜住身后那个不安分玩意儿身后的领子,风轻云淡的牵到了旁边来。
“二位道友,在下吕岩,这位是二师兄何焉。”
总共三个白衣修士,说话的正是刚刚把外袍给扔了的,面容儒雅,不太像个修士,更有些文人雅士的风骨,他身边那个何焉剑眉星目,颇为英武,神情间,好似对他们二人还略带些戒备——尤其是对着尹乘月。
一文一武,恰好互补一下。
吕岩瞟了一眼那走在前头的矮个修士,似乎有些难言,卡顿了一下,还是补充道,“这位是四师弟吕辽。”
谢凌恒在心里窃笑,还四师弟呢,分明就是四师妹差不多。
这矮个子一颦一笑都没有半分男子的英气利落,又细皮嫩肉、白白净净,一看就是个女修。
刚刚出手救她,倒不是因为怜香惜玉——他还没到才见第一面,就肯为一个女扮男装,多半是想逃出来见见世面的女修两肋插刀,明知封灵咒会损伤自己还肯出手,他完全是想试试,自己还会不会用傀儡术了。
会是还会,谢凌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细白修长,节骨分明,还挺灵活,除了指尖稍有薄茧,像是练什么练久了磨出来的,简言之,凤栖迟有双极为漂亮的手,对得起他本身的颜值。
若是能再多动动,很快也能脱离傀儡线,资本还算不错。
若是不想暴露身份,让别人知道他就是“谢凌恒”,这个术法还是少出现为妙,不过有封灵咒控制着,他的确是可以少用了。
想到这个,他看了眼尹乘月,没料到尹乘月也在看自己,同时向对方报以了探究性的目光。
不约而同,很有点意思。
吕岩问道,“敢问二位道友,是否也是恰巧路过这儿的修士?”
谢凌恒:“不算是,吕道友,我姓凤,名栖迟,叫我栖迟也可以,叫我凤道友也行,至于我旁边那位比我有名得多,我就不介绍了,留给你们去猜了。”
对于吕岩的问话,尹乘月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回复,他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算是客套一下,给个答案了。
迄今为止还在猜他们师从何派——谢凌恒其实也看到了他们身上衣袍上那三道湛蓝的海波纹,但按照上辈子的记忆来说,他好像没见过这个门派,追根溯源,能让他记得特别牢的也就那三大仙门——上善沧月,枫崇寒苍,千河逐云。
还有些不太大的小门派,他也许记不太住,他那个时候也没花心思去留意,反正总有人提醒自己,当然,小门派中那些佼佼者,那种相对好的他也能记住一二,万一路上遇到呢。
各色仙门中也要分大统仙门,传宗门派,谁谁自立出来的门派,还有也不缺那种就会打个修仙旗号到处招摇撞骗的野鸡门派。
看他们这一身体面统一的穿着——多半就是传宗门派,某个修仙世家的家主不甘于只做个家主,想要把自己家族的术法传扬天下,广收弟子,扩大影响,久而久之,就自成了一个传宗门派,也算是比较名正言顺的了。
但他还是不知道眼前这三人是哪门子的传宗门派出来的啊?!总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吧,这拂了人家面子不说,还显得自己浅薄无知,何况这个正在说话的吕岩,样子还很恭敬客气。
“唉,看我这脑子,”吕岩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揉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忘了和二位道友说了,我们三人师承北海上溟宗,当真是我失误了。”
北海上溟宗?
不好意思了,他是真没听说过这个门派。
不过有听说过北海叶家,家主名为叶征,曾和他之前从小长大的上河谢家、尹乘月所在的陵苕山庄齐名为“三大世家”,背景也算显赫,也是大名鼎鼎的修仙世家。
可惜它永远是三个中排名最末端的,上河谢家最有威望,排名第一从未落下,直到他的上河谢家因为出了他这个魔修,从此声名狼藉,他们借机上位,一下就捕获众多人心。
能在短时间内收录人心,这原因再简单不过了,上辈子众仙门围剿谢家之时,是叶家积极领头,趁热打铁,对于彻底灭了他和谢家这桩事,几乎可以说是热衷到了极致。
想到这些不愉快的,谢凌恒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都垂下来了,变得有些发苦,他心念道,“入魔又能如何,他害了谁了,真当他想入魔?!各中原因只能藏在心里!上河谢家更是何其可怜,被无情连坐,一世清名毁于一旦,明明是他一个人的错却要这么多人也跟着来承担,他就算是再三不管,心眼够大,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上河谢家这名儿给正回来!”
“敢问吕道友,贵派宗主是否姓叶?”
“是是,宗主姓叶,”吕岩解释道,“我们三人在叶少主门下修行,师父让我们来沧月传达些事情,这一路斩妖除魔,就当成是一场场试炼,可修为资历尚浅,令二位道友见笑了。”
“见笑倒没有,这些活死人不一般,是不大好对付。”
“还是不够资本,不然也不会让二位出手。”
“这有什么关系……”
谢凌恒存了要套他们话,再彻底试探清楚下决策的心,态度也越发友好起来,何焉和他的外表差不多,也是个爽快人,见聊得来,也放松了些警惕,主动走到谢凌恒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在原地站着的吕岩来不及拦住,只得无奈的露出一个干笑。
何焉有些好奇的问,“不知刚刚凤道友用的是何方术法,竟能随意控制住那些凶残的活死人!当真厉害!”
谢凌恒刚想随口来一句话来诳他,身旁就来了一个凉凉的声音迅速接上,“施了小小幻术而已,不足挂齿。”
谢凌恒:“……”
观察到谢凌恒和何焉之间距离又近了几分,尹乘月暗地里一拉绳子,有些强硬地让谢凌恒跟着自己往前捎上一些,等彻底避开和那个何焉有任何肢体接触之后,他才像是满意的停了下来。
听到身后传来像是木板磨地面发出来的摩挲声,有些不太对劲,吕辽不放心的回过头再确认了一遍,在看到眼前景象时,瞳孔瞬间放大,她惊叫一声,音都喊破了,“吕师兄小心,那个活死人又起了——!”
可已经来不及了,此时此刻,吕岩根本无处可躲。
是那个穿一身锦衣的矮瘦赵公子诈尸了,双手一把狠狠抓住就在他正前方站着不动的吕岩,和满口獠牙的鳄鱼似的,张开嘴恶狠狠的一口咬住吕岩的肩膀——那血色漫了出来,极快就染红了他一声白衣。
转眼间一道橙红的火光自尹乘月脚底如风一般冲了出去,一下子裹住了那个赵公子,虽说没了五感,但还是知道被火裹着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这还是能焚烧一切的三昧真火。
他急得是直跳脚,又是蹦跶又是四处乱撞,最终还是成了一捧焦土,再也不会炸起来了。
及时抱住快要倒下的吕岩,何焉是一脸不加掩饰的着急,那吕辽整个人更是惊魂未定。
那表情,仿佛是看到了西方极乐世界。
就在这紧张的时分,又传来了几声稀稀拉拉的翻东西声,动静虽说不大,但还是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手比眼神更快,尹乘月指尖又伸出一条带火的细锁链,和之前不同的是,这回似乎更粗了一些,这像是带着火的锁链挥开一切东倒西歪的障碍物,直指发出怪声的地方。
“别,别抓我!我不是这些怪物!”
那人跪在地上,拼尽全力呐喊出来,相当之嘶声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