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吗?自然是够了的!
张氏再自大,心里也很清楚他们二房有如今的风光靠的是谁,无非是大房的两个姑娘,一个是王元儿以及她身后的崔源,一个自然是王清儿。
王元儿若是不高兴了,她哼一声,王二的官,她的官夫人,通通都会消失掉,还有那些奴仆,那些容华富贵,全部都会消失。
王元儿只是唬她吗?眼下这样的她,有如鬼魅一般可怕的,会唬她?
张氏惶惶不已,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尽,直至无人色。
可就这么听从她的意思,灰溜溜的回到长乐镇伺候两个老东西终老?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富贵拱手相让给那虎视眈眈的郁氏?看她和王二在任上风流快活,而自己则是人老珠黄的服侍老人?不,她不甘心!
“不,我不回长乐镇,我不去。”张氏眼睛一转,睁大眼道:“我把你阿爷阿奶接回去蓟县,对,接回去。”
只要接回去了,一家人就没有分开的道理了,还跟蓟县那样,可惜,她想得太美了!
“落叶归根,阿爷阿奶年纪大了,他们禁不住折腾,我也已经遣人问过,他们的意思也是要留在长乐镇终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王元儿看着她,嘴角微微地冷勾起来:“即便是他们再去,你以为你还能回到蓟县摆知县夫人的威风继续敛财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氏愣了。
“你这样贪婪又不知足的蠢妇,若是让你一直待在二叔的身边,指不定会惹出什么大祸来,为了王家,你还是安安分分的在老宅终老吧,也别想再蹦跶啥了!”
这是要禁锢她在老宅?
张氏骇然大叫:“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二婶!”
王元儿眼神一利:“二婶?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只会算计侄女的二婶!”扔下这话,她就往外走:“你自己收拾一下,二叔那里我自会去说。”
她实在不想再和她多作唇舌了,再说下去,也不知道自己会作出什么来!
“不,我不走,我要回蓟县!”张氏在身后大叫。
王元儿没有回头。
张氏想要追上去,许氏和王福全跌跌撞撞的过来,道:“娘,怎么办,大姐要我们回长乐镇过日子,不许再去蓟县了。”
“我们已经分家了,二房归二房,凭啥由她大房支配?我不服!”张氏原地转了两圈,道:“去,你们去收拾,我们这就回蓟县,我就不信了,她还能只手遮天了!”
然而,没等张氏走出八里胡同,王清儿也遣了口谕来,责令张氏回长乐镇侍奉翁姑左右,若然不从,贵嫔娘娘会出资建王家家庙,令张氏带发修行,为王家祈福。
王元儿的话张氏大概可以蔑视,可王清儿这让人传的话,让张氏寒毛直竖,尤其那面白无须的太监面无表情森森然的说,更让人恐惧。
“娘娘说了,王夫人年纪大了,理应在家含饴弄孙,做个富贵老太太就是了,旁的,就不要去指划了。若是王夫人执意而行,娘娘只好让王大人以不孝之名,给出休书。还望王夫人惜福。”
要么乖乖的回老宅做个富贵老太太,要么就去家庙祈福,或者选了休书大归。
张氏看着那太监的嘴巴一闭一合的,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张氏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上了,惊得弹坐起身,一把扣住许氏的手。
“这是哪,我们去哪?”
许氏吃痛,却不敢呼痛,只道:“我们正在回长乐镇的路上呢。”
“什么?”张氏瞪大眼,猛地敲车板:“掉头,回去,我们回蓟县去。”
许氏哭了起来。
王福全坐在车门处,烦躁不已,道:“娘,你别敲了,咱们回不去了,大姐都说了,要是敢去蓟县,就叫爹当不成官,就叫咱没个好。”
“你糊涂!她们不敢的,一个是皇妃,一个是高门的少奶奶,她们敢这样待我,就不怕传个不孝的名声吗?”张氏大恼。
“父不慈何来子孝,娘你就死心吧,你也只是个婶子而已,人家还会怕你么?”王福全嗤了一声,耸拉着头靠在车门处。
“你……你个没出息的,白养了你。”张氏抓起身边的一个靠枕就扔了过去。
王福全左右躲闪,道:“我没出息,反正我就不去了,我还想过富贵日子呢。你要去,自己去,看我阿爹会不会休了你,正好给郁姨娘那贱人腾位置了。”
张氏一怔,捂着胸口哎呦一声嚎开:“都欺负我娘家没人,欺负我一个外姓人,不把我当人看呐!”
许氏厌恶地看她一眼,低下头,心道,活该,谁教你犯浑去算计人家姐妹。
……
马车带着一行几人灰溜溜的进了长乐镇,回到了长乐镇,让张氏意外的是,王二也回来了。
她心中莫名的一慌,难道真让他丢官了?
王二见了她,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个丧门星惹祸精,自己的脸都叫她丢尽了。
这次护送张氏等人回来的,是陈枢和秋棠两口子,两人先去正屋给王老汉和王婆子他们请了安,然后才对王二说话。
“我们爷对二老爷的所作所为极是不高兴,有句话托奴才转告二老爷,这当官,就算不能为老百姓谋福祉,也不能从老百姓身上褥羊毛,不然那就是天理不容。这好官再不好当,也万不能当了老百姓口中的狗官。”
一番话,说得王二羞红了脸,王老汉含着老烟枪,微微闭眼,嘴里吐出一丝叹息来。
“还有就是,后院不平,何以平天下?二老爷既为官,一定要知道,这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莫要妻妾不分,宠妾灭妻,不然,御史一个弹劾,您这官当不成就算了,爷的脸子才叫事大。若然二老爷继续这样糊涂下去,还不如回来做个富家翁算了。”
张氏得意地剜了郁氏一眼。
王二讪讪地对陈枢称是,心中恼恨不已。
陈枢见他如此,便拢着手退在一边。
秋棠施施然地上前,对王婆子和王老汉福了一福,脆声道:“奉我们奶奶和贵嫔娘娘的令,这次送二太太回来侍奉老爷子和老太太跟前,承欢膝下。我们奶奶和贵嫔娘娘说了,如今王家今非昔比,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理应修订一个族谱,就从老爷子这一代开始立谱,立下家训,置办祭田,代代传承。另外,还在老宅这屋后修一座家庙,以后王家后辈若有子孙儿女失德失贞,不从家训,作出有违王家家风的事,一律送进家庙修行或除族,以正王家家风,老爷子怎么看?”
王老汉等人愣住了。
修族谱建家庵,这,是要把王家打造成大家的意思吗?
王老汉有些兴奋,无规矩不成方圆,有规有矩才能成为那世家大户,一年一年的传承下来,这才会有后面的百年大族。
而从他这一代开始,那以后的族谱上,自己也是开山老祖宗老太爷了。
没有人不想自己的人生添一笔丰富的色彩,哪怕是王老汉,他也不过是凡人而已。若是从他开始,立下族谱,以后成就了一个大家族,那么,他真是死都能有脸面见祖宗了。
王二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还以为,被叫回来就是听训呢!
他当了几年官,见识多了,自然知道这立族谱家训,是个怎么回事儿,以后说不准,王家也会跟其他大家一样,成为一个百年大族了。当然,他是看不到了,但都是自己的子子孙孙,怎么也是大好事啊!
“娘娘和元儿都定下了的话,就依她们的意思办吧。”王老汉几乎是没有迟疑,却有些怅然。
提出这样的建议的,偏偏是大房的丫头,若是男子多好啊,不过女子也是王家的子孙,对王家也有建树。对,家训家规上,对女子的教养也要看重才是,不能因为是女子就疏于教养了。
只有张氏,面如死灰,她可没忘记,王清儿说的要是自己不听话,就让自己进家庙戴发修行,难道自己真的就只能老死在长乐镇吗?
秋棠得了准话,又笑着福了一福,道:“我们奶奶说了,如今娘娘正得帝宠,也不愿意听到不愉快的事,这家庙,希望在娘娘和我们奶奶的有生之年,都别有人进去的好。二太太,您说呢?”她特意看向张氏。
张氏面白如纸,想笑又笑不出来,僵着一张脸。
“你且回去回话,娘娘的话和大姑奶奶的意思,我们都明白,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王家的大事,我断然不会轻率的。”王二连忙道,又警告地瞪了张氏一眼。
秋棠这才满意地退下。
等到不相干的人都退了下去,王二才对张氏道:“清儿的那三条选择,想来你也是知道了的,如今大事当前,你就选一个吧。”
“你……”张氏不甘地瞪眼。
“若你选这第一个,你永远是我王二的妻,在老宅安安分分的侍奉爹娘,谁都越不了你去。”王二这话是当着郁氏还有王老汉王婆子说的,郁氏只是眼神闪了一下,就低了头去。
张氏如丧考妣,半天过后,最终还是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