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甘草回到甘瑛殿,一连几日没有动静。
渐渐的草部的各族长都得知了他回来的消息,纷纷上门拜望,均被甘瑛殿的侍卫挡在门外。一时间众说纷纭,有的听说他办事不力要被免职,有的怀疑他身受重伤已无力回天,还有的传说他触犯了玄液霖的界规,被罚闭门思过。
族中只有红甘心知肚明,可那日之事又羞于吐露,脸上的刀痕也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划破的。
甘草族的长老却再也按耐不住了,他曾经几次询问红甘那日的情形,红甘却只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便只好只身来到甘瑛殿,要亲自问上一问。
侍卫一见是族内长老,面有难色,却又不敢阻挡,只好说:“甘长老,殿下心情不好。隔几日再来探望吧!”
“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做了首领心气儿也高了!回来这么些日子,也不曾阐明战况,也不见拜访族人,也未闻归位掌事!堂堂草部的首领是给你这样轻浮挥霍的吗?”。哪知长老竟在门口大骂起来。
侍卫有些为难的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深怕吵到了里面的主人。
不一会,只见一个发丝凌乱,精神恍惚,身后带着片片血迹之人缓缓走了出来……:“甘长老!是我失职…”
长老却不想他成了这番光景,顿时感到出事了,忙说:“快进去!外面风大!”。说完便扶着他走进了内殿。
一路上他看到园中的几座假山竟被削平,碎石散落了一地,便知他心中有苦难言,只得借此消气。
进了屋,两人面对面坐下来,不等长老发问,只见甘草无声的跪了下来:“甘长老,我这般无用,…实在不配做草部的首领!”
“甘儿,发生了什么事?你大可与我倾吐,你甘长老活了这么大岁数,也经历了不少风浪,你还年轻,临位不久,路还长着,不要为一点小事前功尽弃!”
“我………”。可想来想去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若是为难便不要说,想好了再说不迟。听说你这次与鹿谈判,他愿意暂时放弃叛乱的念头,虽说还不可掉以轻心,可这又何尝不是大功德一件?!”
甘草只是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做成…”
“孩子不要说傻话,草部不能没有你,你要尽快振奋精神,早日归首领之位才是啊!”
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待长老离开后,他又呆呆的望着园中一地的碎石子,自嘲的笑了一下。
不一会,红甘端着一盘纱布和金疮药走了进来。
他目不斜视的问:“你来做什么…”
“听长老说甘哥哥你受伤了,就想这甘瑛殿也没有什么人贴身伺候你…来帮你把伤口包一下…”
“你回去吧。我自己来。”
红甘见他的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轻轻的放下了盘子。
正要走,只见她犹豫着又转过身来:“甘哥哥,那日在铸斑殿…谢谢你救了我…”
他听了又苦笑起来:“那日救你的怎会是我……你要谢,就去谢那个姑娘吧……”
“甘哥哥…红甘自知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更不敢臆测甘哥哥的心意…只是,你是否…对那药童木犀…”。她抿了抿嘴,鼓起勇气问:“…动了真情?”
“住嘴…”
红甘抬眼一看,见他脸上的神色更加冷冽了,忙低下头去。
“以后不许再提她的名字,你下去吧……”
红甘心中还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他,却也只能作罢,转身匆匆的离去了。
她走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和空荡荡的甘瑛殿,甘草一直就这么坐到天黑。
次日一早,天空下起了冰凉的秋雨,只见一团青云像闪电似的飞离了甘瑛殿。
转眼间来到了炼草堂,岐伯依旧望着吞吐的云海沉思,冥冥中知晓今日有人来寻他。
果不其然,一炷香后,甘草出现在他的身后。
“岐伯…徒弟有惑…”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我…”
“心动,世间万物跟着生起,纷纷攘攘,无时或了;心静,浮荡人生复归平静,纷争遁形,尘劳消迹。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心应是“涅盘寂静”…”
甘草只是听着。
“徒儿,你是整个草部的首领,是要成大事之人,玄液霖的荣辱兴衰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不可为了儿女私情起了杂念误了正道!”
“…徒弟愧对岐伯的教诲…”
“你且闭门诵经一月,下月初十便归首领之位吧!”。岐伯说完便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甘草面前。
岐伯走后,他又站了一刻,看着云海默默的说:“师父可是在怒我…”
“诵经诵经,你岐伯就只知道诵经!”。身后一看,是华佗躺在石凳上看风景。
“华长老…”。他只是恭敬一拜。
华佗见甘草心事重重,叹了一声:“唉—当初那女子过三道门时我就觉得此事于你凶险!”
“并无凶险…”
“还说没有,能将你击败之人必是武功了得,你只需勤练修行。能夺去你职位之人必是才能了得,你只需勤勉苦读。这让你心神不宁之人…可如何是好?”
“我只是觉得没能保护自己的徒弟…心有不甘,并无华长老所说的心神不宁。”
“哼,那…便好!”
说完,他拎着酒壶转身离去。
甘草目送华佗走后,独自回到了莲心园。
看着池中挖了一半的淤泥,又回想起那日两人在园中嬉闹的情景,不免摇头笑笑,随后沉寂的空气收走了他的笑容,冰封在凉凉的夜色中。
自此他便一个人住了下来,日日诵经念佛,闲时便休整一下莲池,每当他蹲在池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便会陷入迷惘,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气愤,烦躁,不甘,为何会如华佗所说的心神不宁:“她本也是对鹿有感情的…我操什么心…鹿…至少不会伤害她…如果真的因此换来玄液霖的和平…又何必执着她在不在我身边……”
“原来你在这里!”
他回头一看,是扁鹊,忙起身一拜:“秦缓师父。”
“你倒是回来了,为何不见阿芙蓉和木犀?”
甘草一惊:“阿芙蓉也没有回来?”
“他们一直都没有回来,我还以为跟你在一起。”
“木犀…跟鹿去了…可是阿芙蓉为何,我以为他途中折返炼草堂了。”
“去寻一下他,你这师弟虽说顽劣,却单纯善良,一个人在外为师怕他出岔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