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追出了镇西关,苏书懒也没有追上纳克措一行,她不分昼夜的骑马,大腿内侧磨得全是血泡,随性的几个壮汉都有些吃不消,更别说以前当千金大小姐的苏书懒。
“苏昆嗒,咱们得让马休息休息,粮草也得准备准备。”苏书懒无可奈何,只能就近在镇西关的城镇里稍作休息。
这里南来北往的什么人都有,红发绿眼的波斯人穿行在人群中一点都不稀奇,苏书懒没想到这里的贸易居然这样的发达,各个民族互通有无,比起繁华的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几人捡了间不太起眼的小客栈,将马匹交给店家去洗喂,点了些不太正宗的京都小吃,苏书懒的手因为长时间握缰绳,突然拿起筷子来,竟有些无力,连根胡萝卜丝都夹不起来,一生气,索性饭一不吃了,筷子摔在桌子上等随行的几个人吃。
苏书懒在将可族中过了几个月无忧无虑的生活,这里的人天真淳朴,苏书懒和他们在一起,终于变得不那么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思绪也都渐渐的显在了脸上,变成了一个会哭会笑的人,而不是从前总那个被人左右的提线木偶。
她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看楼下街道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因为心里惦记着纳克措和三娘,更没有心思吃东西,一张精致的小脸几乎拧巴成了一团。
突然街道里传来一阵阵敲锣打鼓声,街道上的人都退到了两侧,指指点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苏书懒将胳膊上的烙印盖好,安抚好几个随行的将可族人,悄无声息的下楼挤进了人群,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囚车拉满犯人,正从街道的尽头走过来。
“这些是什么人?犯了什么罪?”
“应该是苏尚书一家,听说是什么逆谋,全家要流放的!”
苏书懒头顶仿佛被人猛击一锤,整个人如同坠入寒潭,逆谋?流放!
幸時!你为何如此心狠手辣!毁掉我不说,居然还要毁掉我整个苏家九族!你欺人太甚!
囚车渐行渐近,苏书懒已经看到了满身是伤,灰头土脸的父亲,曾经如山般伟岸的身躯如今只能佝偻着蜷缩在囚车的一角,嘴唇干裂,双眼呆滞。
母亲倚靠在父亲身边,绣花的锦衣罗裙早已经破烂不堪,她惶然失措的看着路边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从前高雅儒典的女人,居然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苏书懒与母亲的视线不期而遇,苏书懒心中一骇,竟是想赶紧逃开,但两条腿像是长在了地上,只能怔怔的和母亲对望,无力的看着他们被缓缓拉走。她母亲却突然不再瑟瑟发抖,用脏兮兮的手挡住嘴爬到苏尚书的耳边动了动嘴唇,苏尚书一怔,随即眼睛一亮。
两人直直的看向苏书懒,三个人在人群中遥遥相望,早已经泪流满面,突然苏尚书如梦惊醒,连忙抬起衣袖将他和苏夫人的脸遮了起来,藏在袖子下的手前后晃动,分明是叫苏书懒赶紧走!
不!他们要被拉到那里去?!
苏书懒瞬间清醒,西北各部情况错综复杂,如果不是她好命遇到了纳克措和将可族人,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可父亲他们从小养尊处优,万一被送到西北的方希族人手里,哪里还有他们的活路?
苏书懒一咬牙,扭头上了客栈,要来笔墨,给随行的几个将可族人写了一封密信,让他们继续去追纳克措和三娘,她只身一人去追苏家人,苏书懒倔脾气上来谁都拦不住,将可族人无可奈何,只能给她包好干粮炒面和肉干还有水,仔细叮嘱她不可以乱来,才依依不舍的出发了。
苏书懒心里感动,但也不敢耽搁,远远地在苏家囚车的后面,一直跟了三天,才发现他们去的地方居然就是她当初被流放的戈壁滩!
新分的牢头也换了人,一前的牢头应该是上次方希族人屠杀时一并丧了命,苏书懒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地看着,那牢头举起马鞭狠狠的抽了二姨娘七八鞭,仍不解恨,抬脚又将二姨娘的孩子踹翻在了地上。
这混蛋!仗势欺人!
苏书懒气的几乎咬碎一嘴银牙,但也只能死命的忍着,一直等到那些耀武扬威的牢头走了,苏书懒才敢驱马飞奔而去!
“父亲!!!母亲!!!”
苏尚书和苏夫人闻言一惊,回头一看,正是她们死里逃生的女儿,骑着高头大马向他们飞奔而来!
不管曾经亲厚与否,如今家族遭难,什么都不再阻隔亲人间的感情,苏书懒连滚带爬的翻身下马,扑过去跪在父亲母亲面前,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粗粝的戈壁滩上,磕下一个一个重重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