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图南同石金全走出约莫一刻钟,来到石城的西城区白辰街,此时这里已经很少有商贩摆摊了,街道虽不清冷有人来来往往,但是行人对这些零散的铺子不理不睬,像是觉得货物已经不再新鲜般,都不愿多看一眼。这时石金全熟悉的走向前去,在一个豆腐铺子旁停了下来,满目微笑着说“阿娘,我们回去吧!”
铺子内的妇人抬起头来,那妇人看上去眉清目秀,要是再年轻些定是西施一般的人物,可是现在皱纹显而易见,双眼充满了疲倦“全儿回来了,那走吧!”妇人顿时消散了疲惫感,重作精神“全儿该饿了吧,回家做好吃的给你!”那妇人连忙收拾起摊位来,眼角一扫刚刚的疲倦。
一旁的李图南看着眼前的妇人已不像之前那般端庄。
时间回到五年前,李图南第一次去书院,那时他还只是学童与石金全完全不搭架,石金全比李图南大两岁,七八岁时便来书院习书,早就是田老先生门下的学生,那时李图南刚刚来书院偶有见过石金全的母亲石樊氏放学接石金全,完全就是大户人家的模样,举止端庄儒雅,一颦一笑都是可圈可点的。
那时的石金全,父亲是石家钱庄的账房先生,还没有被石成峰盯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之后石拓业的父亲石成峰接管石家后,为了夺得钱庄,便设计让石金全的父亲做了假账,之后又因为岩断关需要在石城征兵,石成峰便要石金全的父亲顶上人头数,不然就将石金全母子二人赶出石家,石金全他父亲自知自己没有退路可言为了他们母子二人无可奈何下只能答应,之后失去了顶梁柱的石金全一家还是被石成峰赶出了石家,石金全的母亲也曾找过娘家樊氏,可樊氏欺软怕硬,整个石城除了知府大人就是他石成峰最大,不敢伸手帮忙,石樊氏为了石金全,只得出来做些生意,赚些钱养活自己和石金全。
李图南并没有静然望着,也是立马跑过去帮忙“伯母,我来帮您!这个你拿着。”李图南将手中的纸包递给石樊氏,就忙着收拾起来,石樊氏看着李图南有些思索,觉得面熟,纸包刚到手上,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记忆有些模糊,没能想起来这味道在何处闻起过,李图南见到了石樊氏有些疑惑便笑着说“伯母,我是李家药堂的图南!”
石樊氏“哦?哦。哦!我瞧着就觉得面熟,确是没想起来,李家的小伙子,当年你还在我怀里哭过呢!咳咳咳”恍然大悟,先是摇摇头笑道随后轻咳起来,拍了拍心口又笑起来“也难怪我想不起来,你这模子啊,说像你爹又秀气许多,像婉儿妹妹眉目又坚毅些,我就觉着见过,可却是想不起来。哎呀!也有好些时日没见过了,俊气到伯母都不识得了!”那笑容有些逞强,石樊氏仔细打量着李图南。
李图南笑着示意,耐心的帮忙收拾摊位,双手虽然有包扎,但是疼痛感还是让李图南喘起气来。
石樊氏拿着纸包,看着李图南和石金全二人在收拾着,缓缓擦拭着汗水,看着李图南又想起了些当年往事,一时间惆怅了许多。
没多久二人便收拾完了。
三人有说有笑,慢走了一阵子就来到了石金全的家,简陋的木门挡住了去路,石金全推开木门发出的“咯吱”声隐隐刺耳。李图南也没介意,后走了进去顺带关上了木门。
石樊氏走到屋里头将东西安置好,刚准备走去厨房做饭便被李图南拦下了“伯母,我来给你把把脉吧!在学堂里,听金全说您最近染了些寒症。”扶着石樊氏走向一旁的木桌。
石樊氏叹口气也没抗拒,随着李图南一起走到桌子旁坐下,李图南熟练的伸出食指中指放置石樊氏手腕处,闭目细测,一旁的石金全见着了,将手中的药包带去厨房,想起李唐氏的话便开始煎药,没有去管李图南那边。
石樊氏看着李图南的模样,莞尔一笑“这模样倒真是与婉儿妹妹一个样子呢!”
李图南虽有听到,但并未回应,直到把脉结束后才笑起来说“毕竟是阿娘亲传的医术嘛!”转喜为忧“伯母这病长久侵体,全是自己在硬抗,我怕……”
石樊氏伸手打断李图南,看了眼厨房里烧火的石金全转过头来小声说“伯母的病,伯母知道,伯母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不用担心,现在伯母还撑得住,你可千万不要同全儿讲,这孩子倔强得很,我怕到时候影响他学业,到时候他父亲回来怕是要责骂我了!”
李图南紧皱起了眉“如若我算的没错,伯母最近应该已经咳出血痰了吧?”
石樊氏先是诧异而后轻点头。
李图南见闻后,眉头锁死“伯母还是随我去药堂吧,我怕……”
石樊氏又打断了李图南的话语“不行,我要是去药堂的话,你阿娘那么忙,我可不想给她添麻烦,她一个人照顾那么大一个药堂,还要拉扯你和小烟儿,虽说你们都已经懂事,但是我家全儿还没有懂事呢!要是让他知道我已经病入膏肓,只会无端的空耗时间,不能耽搁他的学业。”满目慈光的看着李图南“桢儿,全儿老是同我讲起你,说你天赋卓绝,上次诗词大会,他说你那诗写的实在是妙,没忍住就拿去参赛了,谁知一去就是甲等,他可高兴了一晚上,还说要与你一同过乡试,进京赶考夺那榜首,他说啊,要是他没有考上,你一定可以的。他自知天赋不如你,便奋苦努力,日夜苦读,若是我在这时绊在他前面,岂不是让他白白努力了吗?我又怎么可以挡他前途呢!”石樊氏将手伸去李图南的手上,像是安慰他一般。
李图南缩回手来,斜过头去“伯母既是知道要是去药堂治病,金全会不顾学业来照顾你,要是您病症不好转,金全又会如何?若是某天伯母突然倒下了,金全又会如何,您有想过吗?”
石樊氏有些心急起来,刚欲说话便是一阵轻咳,轻咳之后双眼的疲惫感越发强烈起来“桢儿,伯母没有想那么远哦!只是现在伯母还撑得住,便多在一旁照顾他,若是某天伯母扛不住了,全儿也要学着长大了,再何况他身旁还有你在啊,要是你在他身旁,伯母定能放心。”
“伯母!”李图南有些央求道,李图南明白天下父母心,但是要隐瞒自己好友母亲的病情,他实在是做不到。
“伯母这是旧疾了,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从来没有想过能再多要些时日,自全儿他阿爹征兵走后,我余下的希望就是全儿能好好的生活,以后不管是考取功名还是从商授业,我都只希望他能好好的,这样就已经知足了。”石樊氏安慰着李图南,李图南像小孩子赌气一般,不理会石樊氏。后方的石樊氏没一会儿又咳起来了……
李图南马上回头,轻拍石樊氏的后背一本正经的说“伯母,您让我隐瞒金全是决计不可能的,我不会欺骗他我也不能欺骗他,这件事实在是超出我的预想,后果我也不敢想象,但是我会努力治好您的病,您要相信我!”说完李图南行礼转身就离开了。
石樊氏看着李图南离去的背影“这模样与他父亲治疫病时一模一样啊!赌气的模样简直是同一人。”轻念了两句便轻咳起来,一口血痰随机飘落至地,厨房的石金全恰好走了出来,石樊氏立马将地上的血痰压入泥里,手上拆解着纸包,之前本嗅到了香味,又确定了是李家药堂的,那么这里面十成便是李唐氏做的鲜花饼了!石樊氏趁石金全还未走近来,马上拿着一块鲜花饼往嘴里送去,遮住了刚刚唇边的血迹。
石金全见着并没有察觉异样,只是环视了四周没瞧着李图南便问石樊氏“阿娘,图南哪去了?”
“他啊,说是有事,跑着回去了!不过这鲜花饼却是好吃,全儿来尝尝?”石樊氏抬起头,笑着说,一边将纸包移向石金全。
“他啊,太随性子了,哪有客人上门连茶水都没喝就走了的,成何体统嘛!”石金全无奈摇摇头“阿娘吃吧,我先前在李家药堂吃过了,这鲜花饼确实鲜美可口!”
石金全接着问到“刚刚图南给您把脉可有说如何?”
“没有如何,隐疾而已,刚好发作了,不碍事的。”石樊氏站起身来“来,阿娘去给你做好吃的,可不能把我家全儿饿坏了!”
石金全舒了口气,他对李图南是绝对的信任,对他母亲也是如此,既然说没事铁定就是没事了,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石樊氏走去厨房准备起锅做饭时瞧见了一旁的蒸药炉子,看着缓缓走进屋子的石金全心头一紧,似有千言藏心难言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