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我跟他多说说,没准就会令他醍醐灌顶,痛改前非,再也不会装叉害人。”表情难得真挚无比,不带一丝欺骗,从头发到脚趾甲都在诉说“我是好人”这四个字。
闻景宸脸更黑了,虽然她嘴里总是冒出些稀奇古怪难以明白的词,但这不影响他猜测话的意思,她这是在暗指他来不是替她解决麻烦,而是找她麻烦。
这可恶的女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下次你就算在大街上被人拿着刀追,本王爷绝不会帮你说一句话。
最后,佟薇雨像只斗舞胜利的孔雀,双手负在身后,带着云英,接受众人目光注视礼,步履如风,昂首挺胸,一阵风似地飘走了。
一片花瓣也没带走,好似这地方她从没来过。
佟美玲并没有和闻景宸谈论诗词歌赋,人生哲理,而是互相打量对方。
佟美玲很小就听说闻景宸如何风华绝代,荣冠九州,当年七岁退敌,与凤栖国那位七岁战败武林盟主的九章王爷墨倾城并为星煌大陆双绝——智绝,武绝。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纵然天纵英才,也抵不过**。
闻景宸退敌军,皇帝大喜,重赏,可这一生的命运也就因为这一赏而完全背道而驰了,荣宠一时的六皇子,不知怎的身中奇毒,所有来诊治的人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
鸿雁折翅,泣血哀鸣,如今是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了。
可他即便零落泥里,被人作践,还是如同当年一般,无论别人如何对他,仍旧如同雪中松柏,岿然不动,誓要以一己之力,撼动巍巍青天,大声质问它一句,为何对他如此不公。
“今日是弟妹唐突了,还请王爷见谅,王爷还是快随姐姐去见见父亲吧。”佟美玲整整微微皱起的衣服,款款行了一礼,美丽大方。
闻景宸皱眉,嘴角向下拉,明显不悦,也没朝她点头,就那么与她擦肩而过,深色袍子被风撩起,银边飞旋,在空中翻个卷,又紧紧贴在他身上。
佟美玲鬼使神差的转身,望着他的背影,直至他在拐角处消失不见,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若是,他当年没有经历那样的变故,今天的他,必然是另一番场景,那样她或许会嫁给他,而不是现在与虎谋皮,整日奔波劳累,还提心吊胆。
她终归是女人,她也想有个肩膀依偎。这么多年,身陷政治斗争,虽一身荣华,却是过得比谁都艰辛。
……
“怎么?你不去听佟美玲的哲学讲座?”
闻景宸没多久就追上来了。
亏得他厉害,第一次来将军府,佟薇雨和云英又故用巧劲,使脚印变得很浅很浅,他居然还是这么快找来了。
“你的妹妹,可不是如宜京常日里说的那么善良贤淑。”闻景宸撇过头,轻哼一声。
“我以为你要多见几次才会知道。”佟薇雨一边走,一边说。
“你今天早上为什么没有让人来叫本王?”他们之间的事可以关上门随便怎么打,但是不能在外人面前令她受辱,他闻景宸还没这么卑鄙。
所以,他今天才颠颠的主动跑来了。
管这种闲事,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可是到了佟薇雨这里,感觉以前的一切原则都不再是原则。
闻景宸有时这么想:自己找她麻烦是天经地义,别人辱她是罪不容诛。
“你的护卫。”佟薇雨红唇轻启,一张一合之间,几个挑拨离间的词就蹦了出来。
“他们没那么大胆子。”闻景宸想也没想就否认。
话出口后,他又有些后悔,前几天曲月的事可就能证明他的护卫胆子不是一般的大,随便陷害人这种事也能信手拈来。不过,他犹豫几次还是没把解释的话说出口。
佟薇雨瞥他一眼,眼中波光流转如琉璃,那里似乎窜过一种名叫“失望”神采,闻景宸心口一紧,一向能言巧辩的他竟不知何言以对。
三人在小道上不疾不徐的走着,沉默,还是沉默,一路上只余衣袂与小道边花草摩挲而过的轻微“丝丝”声,除了佟薇雨自己没有任何感觉外,闻景宸和云英都感觉到那莫名的威压,坠在心头,无法驱散。
“既然错过,为什么还要追来?”前头佟薇雨忽然放缓步子,问道。
“……”闻景宸一怔,抿抿唇,才道,“因为你是本王的女人,不管内里我们多么不和,但外人面前,你我是一体的,你丢人等于是本王丢脸。”
“你的女人?”佟薇雨前进的趋势骤然一停,霍然转过身,言语间透露出一种名叫“震惊又带有嘲讽”的情绪。
闻景宸与佟薇雨隔得近,前面的佟薇雨没有任何征兆的停下来,他一时来不及止步,和突然转身的佟薇雨撞在一起。
心莫名的漏跳一拍。
这一刻,彼此浅浅的呼吸都可闻,那么清晰,甚至依稀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一个规律如常,一个却有些紊乱。
“从没有人敢对我说这句话。”佟薇雨的目光在闻景宸面上转一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闻景宸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一句话。
怎么以前那么能言善辩,到她这感觉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她说“不敢”,什么情况下,别人才不敢对她说这句话,除非,她地处高位,人人需要仰望她,畏惧她。
可是,一个将军府被人欺压的嫡女,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要么,佟薇雨本身就不简单,她一直韬光养晦,蛰伏只为翱翔九天的那一天,要么,就是换了一个人,前后差距这么大,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闻景宸宁可相信是后一种。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佟薇雨是一朵奇葩,她两者兼顾。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终于止住,三人立在大厅走廊前,佟薇雨扫了闻景宸一眼,难得有点局促不安。
怎么感觉像是带男朋友见爹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