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聂晟扬开车回洛海,他开车的时候一向专注,此刻也同平常一样目不斜视,前方是一条长长的车阵,所有的车灯汇聚着一片流动的海洋,。而那张英俊的面孔就这样陷在灯与影的交错之间,显出几分冷峻的色彩。
凭着直觉发现有车跟踪,他从后视镜望了一眼,加大油门,车子便开始突然加速,直接超过右侧两辆慢吞吞的公交之后,紧接着一个利落的变道,然后继续开了一段路,那辆一路尾随的车已不见踪影。
到了市中心的公寓,不顾手机短信与电话的连番轰炸,他按了关机键,倒头便睡。也许是太困了,连晚饭都没吃的他,中途也没能醒过来,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起身站在窗前,十几层的高楼,底下车水马龙全都汇成细细的黑线。
新的一天又到来了,他想。打开手机,一条条短信争先恐后地蹦出来,有公事,有私事,有熟人,下属,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找他。一向工作认真,恪守职责,坚持站岗的聂晟扬没有任何交代,罢了两天工,如此任性还是头一回。
等他开车离开公寓,驶向公司的方向时,他已经整理好思绪,进入到了工作状态。他戴着蓝牙耳机,一个个电话的接起,然后挂断,再接起,再挂断。他多半只是听,微微皱着眉,间或应一两句,可是声音低沉,语气严厉果断。
快到公司楼下时,谢依琳的电话进来了,开口就是一通询问。
“晟扬,你去了哪里?怎么两天没上班?什么时候回公司?”
“关于我去了哪里这个问题,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
“晟扬,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知道你去了哪里?”
“我到公司,先挂了,再见。”不待那边回应,直接收了线。
电话那头的谢依琳一脸挫败,被他发现了么?她明明找的是做事很稳妥的私家侦探,号称专业性极强的,或许是心思细密的聂晟扬从中发现了蛛丝马迹。她想了想,有必要过去缓和下关系,因而拿起车钥匙出了家门。
聂晟扬将车交给泊车小弟,径直朝写字楼内走去,他的眉心皱着,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下颌绷得也紧,线条有些僵硬。明明血一般的夕阳就在他那一侧,光线毫无阻挡地扑簌进来,却依旧掩盖不了面容里的疲倦。
“聂先生,方便抽点时间,和我聊一聊吗?”
聂晟扬停住脚步,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白衣戴着黑色墨镜的男子依靠在门柱前,身形高大,神采奕奕的样子。他挑了挑眉,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睡眠不足导致他情绪低落,无意与不认识的人交谈。
于是,他婉言拒绝道:“这位先生,如果需要找人聊天的话,左拐200米有一家咖啡店,里面提供陪聊服务。”
何绅摘下眼镜,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呵呵,聂先生真幽默。如果我想和你聊的人是林香呢?对了,我刚刚才从你弟弟林然的公司过来。”
“哦?我确实有点感兴趣,你到底想和我聊什么。不过,我手头工作太多,恐怕没有时间。”说完,提步就走,何绅哪肯轻易罢休,快步跟了上去。见到从电梯里出来的高挑美女时,还不忘流里流气的吹了声口哨。
聂晟扬跟着挑起唇角,眉间恢复一派云淡风轻,语气很温和,“这位先生,需要我叫保安上来吗?还是你自动离开这里?”
何绅挑起唇角,“不用麻烦了,我问句话就走。”
“你想问什么?”电梯一路上升至顶层。
“林香住哪儿你知道吗?”
“请问,你是林香的什么人?”
“这个嘛......我是她的男朋友。”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到达香浓国际所在的楼层。聂晟扬率先走进董事长办公室,何绅像块牛皮糖似的跟在后面。
聂晟扬听到那句话,心口骤然一疼,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呵呵,男朋友会不知道女朋友住哪里?你说话可真逗。”
何绅挠挠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道:“我是才从墨尔本回来的,打算给我女朋友一个惊喜,所以没告诉她。”
“墨尔本......何绅?”他的喉头有些发涩。
“是呀,聂先生认识我?去过墨尔本吗?”
“你在我这里打探不到任何有用讯息。”
何绅微一耸肩,“那我只好天天跟着你咯。”
聂晟扬冷哼一声,“随你便。”
其实,何绅哪里会真的天天跟着他,只不过嘴上随便说说罢了。他斜靠在门口歪着头深思片刻,问道:“你真的是林香的哥哥?”
聂晟扬连脸皮都懒得抬,仅仅说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何绅悻悻然下了楼,一只脚刚踏出写字楼,便被身后的人叫住。
“这位先生,请等一下。”
何绅转身,顿时眼前一亮,大美女一个啊!他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地问道:“小姐,你叫我?”
“是的,这个你收起来。”谢依琳递给他一张纸。
何绅好奇地接过,仔细看了两眼,那是两个地址。
“林香现在住的地方,还有就职的公司,你去找她吧!”
何绅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几眼,笑得如沐春风,朝她挥了挥手,“谢了,未来的......小嫂子。”
写字楼门口,阿邦正守在车外,一见何绅出来,“何少,怎样了?”
“本少爷出马,还有搞不定的?走,出发。”说完将那张纸塞到阿邦怀里。
凉川市,阴沉的天空,似乎就要突降暴雨。林香在公司门口和同事们告别,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公交站走去。黄昏中从天桥上经过,走出好远后还是忍不住回首,一遍遍看静立于桥畔那树花满枝桠的红棉,每一片娇艳柔嫩的花瓣都似在雨丝中轻颤不已。
这个城市是特别的,在这里人们感受不到城市的喧嚣和快速的节奏,放眼望去是层叠的山峦和迤逦的美丽风光,在这里能看到一切原汁原味的自然景色。但,不知怎么,心总是空落落的,大脑不受控制的总是想起那句话,“对,没错,你是我妹妹,谢依琳会是你嫂子。”
林香想起郭敬明在《夏至未至》里的一句话:一个人如果站在望不到地平线的大地上,那么他就会觉得人潮汹涌却没有朋友,于是就会分外地感到孤单。不错,她现在确实感到孤单了,没有他的城市,好像心都是空的。
在凉川的这些天,她其实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因为工作与生病占据了她的生活。偶尔身体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她会摆出自己从洛海带来的围棋,一个人手执白子与黑子,把它们放在固定的地方。
人们常说,岁月如棋盘,光阴是棋子,棋子越下越少,日子越过越薄。她觉得这句话是矛盾的,就好比她每次下棋,旗子越下越多,可日子也没能越过越厚。那种心情就好像在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混混沌沌。
后来,她在书中找到这句话的后半句:我们只是一个寂寞的棋手,以为守住棋子,就可以看清人间黑白,能够握住世事命运。却不知,山高水长,走过的每一条路,叫不归。
生活永远都是这样,充满了各种巧合,来到另一个相隔数里的城市,却依然能碰到不想碰到的熟人。
“嗨,林香,太巧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林香敷衍地打了声招呼,“你好,好久不见。”
“你来这里出差?还是旅游?应该是旅游吧!大作家只用在家里码字,哪里用得着像我们这样到处出差。”
林香不愿与他多谈,只想上车快点回家,偏偏今天公交车迟迟不来,出租车一刻不停。她淡淡笑道:“什么大作家,都是混口饭吃而已,小老百姓。”
雨幕无声地从头顶刷过,天色不知何时变黑,此时万家灯火车水马龙。因为天气的原因,那些光点仿佛都凝固不动,渐渐在黑暗里模糊成一片。
王柏川定睛看着始终避开他视线的她,他已经有很久没见过她,此刻再凝视她眉目,竟有种恍如隔世感。他的手不受控制般抓住她的肩膀,引得对方一阵瑟缩,他抓得更紧,挑起唇角说道:“聂晟扬不要你了?还是他不能要你?”
一时间仿佛痛急攻心,过了许久才终于找回声音,林香听见自己的冷笑声,听见自己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就算他不要我,就算我单身到死,也绝对不会喜欢你。”
王柏川抿着唇角,狠狠地盯着她半晌,最终却怒极反笑,声音冷得像冰,“很好,我偏偏要你喜欢我。”
话声戈然而止的同时,他将她疾扯过来紧抱在怀,瞳孔收缩如某种凶猛动物紧盯着唯一的目标起势出击,那一刻她仿佛成了他看中的猎物,稍有不慎便会被他吞食果腹。林香骇然大叫:“王柏川,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
“宝贝,我想干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正在这时,一辆奔驰在他们身旁的路面上紧急刹车,接着一个年轻男子从副驾驶位冲下来,大力将王柏川推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