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云烟抱着小儿回到住处不久,魏瑾泓也就回来了。
他静坐在旁边看着她逗弄了儿子半晌都未语,魏世朝嗷嗷喊着要往他父亲那边去时,魏瑾泓看向赖云烟的眼。
赖云烟微笑了一下,打了下魏世朝的头,“去罢,小坏蛋。”
魏世朝已有半日未见父亲,他刚在母亲怀里睡了一会,这时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于是就颤抖着两只小腿往他父亲走去。
魏瑾泓欲要过来扶,被赖云烟喝止住了,“别动,让他自己走。”
他便收回了手。
魏世朝闻声,回过头不解地看了看他娘,回过头刚提步,就摔倒在了地上。
魏瑾泓这时皱起了眉,赖云烟朝正要哇哇哭的魏世朝喝道,“爬起来,小坏蛋,不许哭。”
魏世朝学走路的这段时日被他娘喊得多了,多少明了她话中之意,便扁了嘴,要哭不哭地往上爬。
无奈人小,爬不起身。
冬雨实在看不过去,悄悄上前扶起了他,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魏世朝被扶起后,也不哭了,咯咯一笑,就又伸着小手往魏瑾泓的方向走去了,途中还小跑了几步,引得他娘亲看罢摇头感叹,“路都没走稳就要跑。”
魏瑾泓那边正吊着心等小儿过来,当小儿扑到他怀里,他抱起后,便朝赖云烟投来了冷漠的一瞥。
这妇人委实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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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洹水县那日,赖云烟突然说要去这里的布庄买两匹布带走,顺便带小儿去街中最后逛一逛。
魏瑾泓令他这边的丫环跟了她去。
赖云烟不以为然,带了两方的人马去。
〈过信后,她叹气摇了下头。
祝家不比她背后由赖游当家的赖家,祝慧真是祝家长房的嫡女,便是为着她这身份,祝家那跟着祝家过了好几十年风雨的老太君都不会让人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这么打她祝家的脸面,魏家这次事大了。
第二日清早,魏瑾泓就过来她的帐蓬处,这时魏世朝还在沉睡,赖云烟想了想,还是让他进来了。
“辰时过后起程。”魏瑾泓落地坐后道。
“好。”
“信你看过了?”魏瑾泓这次没有兜圈。
“你想如何?”赖云烟轻声地道,眼睛随着他的视线往软榻上的儿子看去。
有他在,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的,表面的这层皮他们不能再撕破。
魏大人当初打的这如意算盘,算是成功了。
“你可否写封信给祝老太君?”
赖云烟点头,“这没问题。”
她是可以写。
说罢,她不再言语,魏瑾泓等了好半会也没等到她的续话,他沉默地看向她,见她眼光平静地看着他,他就知道她不打算再跟他说什么。
哪怕只短短说一句瑾瑜这样下去不行的话,她也不说。
哪怕生了世朝,她还是没把魏家放在心上。
她心中没有魏家。
可魏家最后会是她的,是他们的孩子的……
魏瑾泓沉默了一会,还是开了口,“瑾瑜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不提,他便提罢。
“哦。”
“不能再让他败坏魏家的风气。”
她笑了起来,笑容云淡风轻,“是么?”
“嗯,”魏瑾泓轻颔了下首,淡道,“不能让我儿以后接管一个名声尽损的魏家。”
她微微一笑,仍旧不接话。
魏瑾泓又看她半晌,见她无动于衷,嘴角扬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转眼朝自己的儿子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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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行千里,魏世朝能清晰地喊出爹娘,也能说上一些别的话,路也走得甚是稳妥后,时至二月末,京中再来信,才知京中之事比以为的还不轻巧。
祝慧真说欲要和离。
“这……”魏瑾泓看过信后就给了赖云烟,赖云烟一接过就有点愣住了。
魏瑾泓看她一眼后收回视线,继续手把手地教魏世朝拿竹筷。
“爹爹,吃。”魏世朝在他的帮忙下终于夹起了一块肉,忙不迭地往魏瑾泓的口里送。
魏瑾泓低头含过,问他道,“世朝呢?”
魏世朝忙摇头,拍打着自己的肚子,眯着眼睛满足地笑,“饱饱。”
他刚被他娘亲喂过,想来暂时也不想吃,魏瑾泓便没再说话,继续半握着他的手教他夹菜。
“你意欲如何?”赖云烟想了半会,开口朝他问,声音很轻。
儿子在他们面前时,她虽然说话并不忌讳,但说话声音轻,便是不笑,脸色也是平和的,只有看到她这样时,魏瑾泓才能清楚知道她喜爱他们的孩子。
“这事便是祝家也不会答应。”魏瑾泓简洁地道。
赖云烟颔了下首。
这事她也想过,和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哪个家族都不愿意有和离女,这太影响族内女子的婚嫁。
便是她当年和离,也是在赖家是她兄长成为族长后的事,便是如此,她和离之事也还是在族内被族老抨击不断,最后终身都只能呆在京郊的庄子里,从此再没回过赖家。
而对祝家来说,祝老太君是个会给嫁出去的祝家女撑腰的好老太君,可是,论到和离,在老太君那这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便是她最心疼喜爱的祝慧芳走到这步她都不会答应,何况是祝慧真。
“弟媳怕是只是提提?”赖云烟说道,这时儿子朝她看来,她便朝他微笑,伸出手去在他头发上摸了两下。
“她想闹大?”
“怕是。”赖云烟没把话说死,毕竟她不是祝家的那位八小姐,不知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再去信问上一问罢。”小儿这时把筷子一扔,高兴地拍打了桌子两下,抓起盘中肉块就往他嘴里送来,魏瑾泓没有迟疑地把他手中的肉含了吞下才轻斥道,“赤手抓食,不能如此这般无礼。”
“这又何妨?”赖云烟不以为然。
“于礼不合。”
“他会在人前执筷就行,私下里,由得了他高兴。”
“岂能如此任性!”
“不会比京中的小公子更任性,现下这桌中的一盘肉,你我教他吃完再走,过十日百日,再过得那千日,便是回了那京中,他也比那些知礼尚德的公子哥强。”
“你这是粗劣!”
“大公子,”魏瑾泓这时口气稍重了一点,赖云烟还是平平淡淡地说,“你老想着多收各地世家的税钱,以为这样就能把空虚的国库补上,就能让你为这天下的百姓挖渠修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拿了别人的银子,别人家中不知要少吃多少山珍海味,现下且不说他们,就说你们魏家,你们魏家的这些人,他们就甘心陪你一起清茶淡饭?”
现在嫌她教儿子节食是粗劣,那么他是打算抢了别人家中的银钱,断了别人家的伙食,自家是不准备割一点肉出来了?
他这点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跟魏瑾瑜一样,像死了他那个自崔家出来的母亲。
上世他的变法就算没有半途夭折,按着他的这种心态,最终也成不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