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便是一夜,一大早,公子府内便是一片热闹景象,搭喜帐的,装彩缎的,忙成了一片。
叶子仪清早起来便同佩娘一同送阿美到了丰城自己的宅院,修整一新的宅子结着彩缎,一片喜庆模样。
庄子里早已换过了公子府派来的管事,叶子仪乐得省事,便把一应事宜都交代了下去,陪着阿美佩娘在屋子里聊了起来。
日上中天,三女正聊得起劲,外头管事进了门来,对着叶子仪打了个拱,禀道。“夫人,外头有个游侠,说是前来拜会家主,请求一见。”
“游侠?什么游侠?你跟他说,我是个妇道人家,见不得生人面,若是有事,与你交代即可。”丰城里头,叶子仪倒不记得有什么熟人,庄子里的人都调到东华山去了,除了那几家种田的流民,丰城她只有游湛一个故人,那家伙怎么也不会找到这儿来吧?
那管事犹豫了下,拱手道。“那人说,要找叶夫人,说是夫人的故人,小的斗胆,这才来禀告。”
“叶夫人?这倒奇了。”叶子仪想了想,吩咐那管事道。“请那游侠儿到偏厅等候吧,我去会一会他。”
“是。”管事拱手应声退去,一旁的阿美立时靠了上来,满脸的好奇。
“姐姐,是个什么游侠?怎么会识得你?还找上了门来?”
“人我都没见着,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样的游侠啊。”叶子仪有些哭笑不得地一刮阿美的鼻尖,朝着大榻的角落努了努嘴道。“去,好好儿坐着去,新妇不能见光,老老实实待着吧!”
“啧,这是哪个闲人定的规矩?真真叫人难受,在这斗室里闷上一天,哪里还新啊,都闷得傻了。”阿美一脸不高兴地绞着衣带,极是怨念地看向那明亮的窗纸,向往地道。“外头的天气多好啊,真是好生浪费。”
“怎么,你只顾着可惜这天气,便不可怜你那未过门儿夫君?”叶子仪撇了撇嘴,冲着阿美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直是逗得两女笑个不停。
三人正笑闹着,那管事在外头高声禀道。“夫人,那游侠儿已候在偏厅了。”
“好,好生待他,我这便前去!”
说罢,叶子仪站起身来,冲着佩娘与阿美做了个鬼脸儿,迈着碎步行出了房门。
外头晴阳正好,暖暖地照在身上,难得的舒泰,叶子仪晒着太阳,缓步慢行着,一边想着那人可能是谁,一边盘算着这人的来意,不多时便到了那待客的偏厅。
偏厅接近前院的大门,平时便少有人在,看着此时房门口正守着两个护卫,叶子仪微微一愕,只觉得他们扶剑披甲地,站得倒是精神,可是怎么会守在这待客之处呢?这样太失礼了吧?
打量了这两人一眼,叶子仪问那管事道。“怎么这里还有人守着?”
“王上特意交代了,要我等护好夫人,这两人便是护卫夫人安危的。”
听了这管事的话,叶子仪差点儿翻白眼儿,说什么护卫,还不是怕她和人会面?那家伙,还真够小心眼儿的,哪有见个客还摆刀摆剑的?难不成要一言不和就开打?
管事推开了房门,那两个护卫当先进了门,直走到主位的榻几后头站定,真好似两尊煞神一般。
叶子仪无奈地迈动脚步,跟着那管事便进了布置清雅的偏厅小室内。
步履轻缓姿态雍容地进了屋内,叶子仪暗中打量了那游侠一番,只见到那人一脸的眉毛胡子都要连在了一处,风尘仆仆的样子,哪里分得出五官样貌?
直走到那主位的地榻上坐下,叶子仪扫了眼这屋中不下二十个婢仆护卫,加上一个管事,直觉得这不大的偏厅内拥挤非常。
“咳!”叶子仪清咳了声,转眸看向那坐在下首的游侠儿,温和地道。“不知足下请见于小妇人,所为何事?”
那游侠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紧紧地盯着叶子仪,并不答话,一旁的管事见状,上前一步道。“家主相问,壮士,壮士?”
那管事直是唤了两声,那地榻上的游侠这才回过神来,起身对着叶子仪很是恭敬地一拱手,沉声道。“褚原见过夫人。”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叶子仪很是意外,褚原一直在越人身边,今日会在这里见到他,实在让人惊喜。
望着一身脏污麻衣,胡子遮去了多半边脸的褚原,叶子仪有些不置信地道。“你……真是褚原?”
“是。一别六载,今日见夫人宅院重开,特来相问。”褚原眼眶微湿,看着叶子仪道。“能再与夫人相见,幸甚!”
“褚大哥,你怎么会来丰城?你这副打扮,我真是没认出来。”叶子仪一脸喜色地站起身来,上前仔细打量了褚原一番,很是关切地道。“褚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怎的做起游侠来了?”
“夫人,我乔装只是怕被人认出,原本想着伺机寻齐王一见的,如今见了夫人,倒省去了许多麻烦。”褚原说罢,看了眼屋内的婢仆护卫道。“夫人,我有件急务要同夫人私下说说,不知可否?”
“急务?是什么急务?”叶子仪瞥着这一屋子的人,微微皱眉,对褚原道。“褚大哥,咱们去园子里,边走边说。”
“也好。”褚原应声,跟着叶子仪便出了房门。
缓步行在前庭的小院中,把一众婢仆支开了三丈远,叶子仪这才问褚原道。“褚大哥,到底是何事?要这样急着同我说?”
“事关夫人与齐王安危,不可不急!”褚原说罢,压低了声音凑近叶子仪道。“夫人,梁王殁了,梁国太后执政,有意行刺齐王与你,此次回齐,夫人要万分小心才是。”
“梁国太后要行刺阿成?”叶子仪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向褚原,一脸肃然地道。“哥哥是从哪里听来的?”
褚原向后看了眼,压低了声音对叶子仪言道。
“我去年离了陈国越人身侧,便在大梁帮舅父理事,舅父在朝中为相,一直对太后所为甚是不喜,前些时日得知太后寻人行刺齐王与西蜀郡主,特意派我前来向齐王报信的,正愁不知如何与齐王相见,想不到,能有幸得见夫人。”
“梁相?梁国褚相,是你舅父?可是那褚良褚大人?”叶子仪不由张大了双眼,差点儿叫出声来。
褚良啊,那可是大名士大能人,怎么会是褚原的舅父呢?等一下,两个人怎么都姓褚?不是舅父么?叶子仪虽然不甚明了,却也不好问褚原,只得暂且忍下了心中的好奇。
“正是。”褚原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当初得知夫人遭难,我等四下寻了一年无果,便各自分散了,却想不到,今日与夫人又在旧地重逢,真是……幸事。”
“能再与哥哥相见,确是大幸。”叶子仪点头微笑,对褚愿道。“我们来时的路上便遇到了梁兵截道,想不到这梁国太后竟这样大胆,我马上派人告知夫君,大哥这一路辛苦了,我让人安排你在这里歇息吧。”
“原来他们已经下手了?怪我走得太慢,不曾及时告知,我追到西蜀时,齐王已经离了蜀地,若是快一步,也能使你们免受惊吓了。”褚原轻叹了声,对着叶子仪一拱手躬身道。“还望夫人恕罪。”
“这怎么能怪罪于你呢?褚大哥你能不远千里奔走来告,已是极忠义了,我不怪你,只能谢你。”叶子仪虚扶起褚原,问他道。“褚大哥,褚相使你前来相告,若被梁国太后知晓,如何是好?”
“太后已是对舅父存了芥蒂,若非他是老臣,且德高望重,怕早就对他不利了。”褚原轻叹了声,摇了摇头道。“这大梁太后所图甚大,梁王之死,与她脱不得干系,只是可惜了梁王姣,盛年便丢了性命。”
“是啊,初见姣时,他还是大梁公子,逍遥快活,不知愁滋味,转眼间,便已是一柸黄土,一缕冤魂了。”叶子仪也是跟着叹了声,问褚原道。“褚大哥,冒昧问一句,你方才说褚相是你舅父,这是怎么个论法?”
“呵,我母是褚氏娇女,嫁在了本家,自然亲戚都是褚姓。”褚原解释过后,不解地道。“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啊?呃,那个……”叶子仪只是一时好奇嘴快,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她无奈地笑笑,想了想随口道。“我就是想着,褚相与褚大哥你若是实在亲戚,能不能帮着说和说和,既然褚相在大梁是这样的境况,倒不如来大齐相助阿成,若是他来,我们定然也以相国之尊相请,只怕是他不应。”
“这……”褚原皱了皱眉,摇头道。“舅父大人甚是忠义,怕是不会应承,毕竟从前老梁王于他有知遇之恩,离梁奔齐的事,他绝不会做。”
叶子仪点点头,满是遗憾地道。“真是可惜,大齐要是有褚相这样的贤能之人相助,必然会更加昌盛,便烦褚大哥你给褚相带个话吧,我大齐,随时恭候!”
“好,若舅父能应承此事,我必然千里加急报与夫人知晓。”褚原脸上的连蓬胡子一抖,对叶子仪拱了拱手道。“既是使命已达,褚原便回去复命了,有缘来日再见,夫人多多保重。”
叶子仪屈身还礼,温声道。“既是如此,我也不留你了,回去路上小心,代我与阿成谢过褚相,这个情,我们记住了。”
“舅父倒也不是为着这个,只是他顾惜着从前与齐王的交情,也不愿天下再陷入混乱,使得万民流离失所。现在天下初定,大齐隆盛,是齐王之功,也是万民之福,大梁已被那太后搅得一滩混乱,舅父是不想大齐步了大梁的后尘。”
“褚相有心了。”叶子仪自然明白褚相的良苦用心,四国才刚刚平静,齐王一死,必然天下大乱,战事再起,褚相能不计较两国利益,心系民生,这份心思,倒是让人敬佩。
“告辞!”
“请!”
目送着褚原越走越远,叶子仪深吸了口气,长长地叹了出来,望着碧蓝的天空眯了眯眼,叶子仪冷冷一笑,大梁太后,真当她软弱可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