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高塔上空,唯星之魂与苦夜永远相伴,一人独立其上,黑色的衣被夜风吹得冽冽作响。
缓缓靠近,视野里是越发清晰的背影。
突然间,星之魂打破亘古不变的寂静,盈盈的光尘在夜色下纷乱不安。宇宙在高塔之顶显现,尤如庞然的漩涡,又象征着世间所有事物追寻的真理。
那人沉默地抬起手,指尖微动,流出如弯月一般的泓光,快速窜出,于夜空中安抚群星。苦寒的夜再度沉寂下来,仍然只有狂风在任劳任怨地怒号。
一步一步接近,清晰到可以看到他背后袍角上浅淡的白色纹路。
听到脚步声,他终于有了动作。
“嗯?”
在他缓缓转身之际……
背部被重重一拍,法尔达瞬间清醒。
这是周二的上午,她刚经历了一个补作业的夜晚。
还来不及回味她的梦,艾比的脸被放大数倍在眼前,法尔达急急往后一躲。
“我说你,还有半分钟上课你还睡!”
她把书放下,一屁股坐在法尔达旁边的座位。
那让法尔达迷惑,她应该还在阿芒迪娜的禁令下不敢跟她接触,连之前她们短短几句交流也只能在周围没有女巫的情况下。
“你怎么?”她浮出疑问。
阿芒迪娜和海瑟•盖弗利正坐在她们右前方,随时回头就能看见她们。
“你还不知道吗,你堂兄刚在冈萨公爵推荐下被国王任命为内政大臣,我听说迪尔瓦公爵正忙着笼络他,阿芒迪娜很快就不敢再针对你。”
突闻消息,法尔达心中湖泊乍起波澜。
“等等,你说……在谁推荐之下?”
“冈萨公爵。”
她心中吃惊,却不是为了里图被任命为内政大臣。
而是为了一个名字。
冈萨公爵,冈萨镇……
她终于想起这个名字为什么有些耳熟,里图在未成年前的监护人正是冈萨公爵。
那么冈萨镇的事件。
“整个大陆最年轻最俊朗的内政大臣!芬迪亚所有的未婚小姐都要疯了!对了,我跟你说,我最近在研究飞行术……”
在艾比的碎碎念中,她来不及多想,时间在从远处飘来的钟声中进入下一刻。
开始上一门新开的魔咒实践课,而教授还没到。
座椅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刺眼的金色光芒,众人不得不用手捂住自己的眼。
“光之道。”有人压着嗓子低叹。
直接从光之道中出来教课还是颇为令人赞叹,只有在两地构建最高明的定向魔阵或精通空间魔法并且粒化自己才能通过光之道传送到目的地,显然教室内没有定向魔阵。
芒斯特大概是嚣张不羁的教授了,他大喇喇带着酒气从光之道中跳出来,用凶狠又不屑的目光先扫视了一遍他所有的学生。
“嗬,我的女巫学生们,你们这些有点浅薄能力就到处张扬的小怪物,不用自我介绍,让我来看看都你们有什么本事。”
他拿着一根镶着金边的魔杖绕着教室走起来,从强光中缓过来的女巫们在不满中恨恨地看向他。
“哈,你的眼神很好。”他挥了挥魔杖,在阿芒迪娜头上兜头泼下了从虚空中而出的一铁桶冷水。
阿芒迪娜在突如的冷水闭了眼,直到湿冷的水把她衣服都浸湿了才睁开眼愤愤地瞪向芒斯特。
她推开坐在她旁边的盖弗利,冲出教室。
芒斯特无所谓地挥挥手关上了教室的大门。
“让我们看看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人?”他环视所有人。
突然他眉毛一撇,法尔达手一紧。
一丝火焰从她裙边上燃起。
“啊,法尔达,你衣服!”艾比喊叫着。
法尔达冷静地在身上释放了一个水球术。
很好,她课桌底下的衣服也跟阿芒迪娜的一样都湿了。
她坐着不动。
芒斯特挑了挑眉,装作没有看见,大摇大摆的走上讲台。
“好了,下面行行好,把你们的魔咒课本都扔了。”
他用魔杖对着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巫的课本隔空点了一下。
那书飞了出去,在那女孩伸出的手前蹭地滑过,并且燃起火星,在盘旋的火光之中化成灰烬。
那女孩气得快哭了出来。
“你们得学点真正的知识,”他满是自负地说,“咒语,如果它能通过不同的语言施放出来,什么里米斯语、泽兰语、忒萨克语、爪里爪哇语都能使用,那它本身就跟语言没有一丝关系。”
“你们刚才瞧见了,我使用魔咒的时候用我们那个什么‘火,无处不在的火’‘水,那无处不在的水’卟啦啦什么什么的了吗?”
“真正的咒语用米斯语、泽兰语都不能释放出来,只有一种语言,就是彼大陆最精通魔法的精灵也不会的语言,它是连神也会要用到的一种语言,也是真正的黑暗之语,也是死亡之语。”
“阿斯特门提之语,是充满想象力,发源于幻想之间的语言。”
“但也许最杰出的语言学者一生也破解不出一句。”
“我不指望你们学会这种语言,老天保佑,你们学会一个词我都会替你们感谢唯纳,你们只要把低俗的元素咒语学清楚就好了。”
“记住,那冗长的咒语只是为了集中你们可怜脑瓜里老是集中不起来的注意力,现在闭上嘴,开始练习你们的垃圾小魔法。”
直到下课以前,法尔达才想起伊莱芒斯特正是《魔力启蒙:游走在身体里的能量》一书的作者,看看他对魔咒的这个态度,难怪她当时看那些初级咒语那么像是编的。
***
当你又活过了一次生长发育,突然发现人生还是碌碌无为,既没有成为一国之王,也没有什么得以留名历史的作为,是一件让人很不舒服且丧气的真相。
重活一次总要搞点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法尔达攥着笔头想。
那需要更得爱惜自己的性命,不然它很容易沦为无数小说中的炮灰一流。
所以当阿芒迪娜找上门,说她已经答应了带她跟弗兰西斯一起找突然失踪的詹妮弗•安森,法尔达其实是拒绝的。
“恕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加入救一个曾对我实施过度恶作剧的人。”
首先她不明白在阿芒迪娜怂恿女巫们孤立了她半个学期后突然找上门就敢提要求,其次直接替她单方面答应下此事会不会有一种钦定的感觉。
阿芒迪娜被这句话堵了一下,她试图用大道理说服法尔达,不过发现那根本行不通,她自己说那些话时也很觉尴尬。
“你可以洗脱嫌疑,毕竟你现在是头号嫌疑人。”她终于想出来一个比较有力的理由。
“不好意思,我又没做下此事。”
“但卡特琳说你威胁了她,她说你是最有可能绑架安森。”
法尔达沉吟了一下,“所以你想通过帮我洗脱罪名,来跟我示好。”
阿芒迪娜尴尬地站在原地,显然被猜中了心思。
“多谢你相信我没做此事,你的好意我收到了,不过既然我清白,就不用再证明了。”法尔达翻过一页书。
“你……”或许是好心没有被领会,阿芒迪娜有些不甘心,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
事件的起因来自于詹妮弗•安森的失踪,詹妮弗本人失踪了已经有三日,就从周二那节魔法实践课之前的周末开始。
学院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已经大张旗鼓地找了三天,并且请来有名的魔法侦探,然而还没有找出任何线索。
这事当然不是法尔达做的,虽然她从卡特琳口中得知就是这位詹妮弗•安森在那天拎着斧子威胁到她脖子的黑斗蓬,但她专注于驱赶身体里那位陌生人持续有三周多了,迄今为止她已经实验了《驱魔∶让你身边的空气得已净化》《神圣礼书》《驱邪礼典》《圣典》等书所有记载的驱魔仪式,这还花了她五百赦元专门买了一个神圣手套和大量的消耗性材料用来引动这些仪式,到手的稿费全部飞走这让她郁闷了好几天。而事实证明,这些仪式毫无用处,且费精力,这位陌生人不知道什么来头,连她买来的圣水都毫无作用,当然除非小镇教堂里的司铎在拿假货骗她……那不太可能。但这结果仍大大降低了教廷在她心中的威信值。
她还没有挪出时间去找那位想杀她的泽兰精神病人,这些天她只在图书馆、教室和尔莎塔来回活动,安全且忙碌。
不过看来让她尽情“享受”对自己神神叨叨的好时光要暂停了。
卡特琳在周五鼓起勇气跑过来找她,弗兰西斯和她亲密的跟班贝赛特小姐在不远处监视着她们谈话。
由于上次在海里的无良行径(法尔达在心里默默地用手指在自己胸口处划了一个圈,赞美唯纳)让卡特琳小姐认识到她在好欺的表面之下隐藏着另一副‘邪恶’的面孔。
卡特琳小姐确实认为是她害的詹妮弗失踪的。
法尔达不得不在内心深处为自己叫屈,如果大陆被海水淹没,那可以认为她是‘邪恶的’,并且她很愿意利用这股‘邪恶’去做一个‘邪恶’的统治者,她相信自己至少要比现国王靠谱。
可惜她现在只能欺软怕硬,或者说欺海怕地,考虑到她在地面上的时间如此多,她基本上不会形成什么威信,也造不成对任何人的威胁。
她还等着故计重施,或者有时间谋划一下并不精彩的阴谋来胁迫并惩罚那位小姐。
但此时此刻她是冤枉的。
弗兰西斯和海瑟跳出来说只有她和她们一起去找詹妮弗才能证明她,不然她们三人都要去向道尔夫人告知并作证她和詹妮弗不和。
“你看我像兼职破案的吗?”
然而贵学院的众位女巫总会自动忽略她的嘲讽。
她们自说自话地约定今晚就在女巫旧宅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