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心坐在陈秋糖的床边,把她手机上的dap删掉了。.l.首发哦亲看着她蹲在地上摸鸡的背影,仍然心有余悸。好在她根本不懂头像右下角标注的“tph”都是什么意思。她只看了附近搜友功能,那上面的爷t太多,她以为她们都是男人,于是自己注册了个账号,随便从网上找了个帅哥头像,逗叶从心玩。
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这是个姬佬交友软件,更不知道叶从心的取向。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没看出来,老姑这么浪。”陈秋糖回头嘲了她一句,继续玩她的鸡,“所以你才嫁不出去吧没人爱要不检点的。”
叶从心在想事情,根本没有接她的茬。她在想,光删了软件也不是个办法,她还是能重新装回来。对了,把dap加入到黑名单列表,这孩子应该不会使用这么高级的功能。
“你跟多少男的搞过破鞋”陈秋糖把在箱子里撒了最后几粒玉米,站起来,极度厌恶地望着她。
叶从心说:“一个男的都没有。”
“哈,你说这是头一回你觉着我会信么”
叶从心笑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说咱而说我了这个变化我很欣赏。”
“你给老子闭嘴”陈秋糖不明原因地怒火非常,她狠狠地推了叶从心一把,后者便毫无反抗意识地倒在床上。
“能告诉我吗,甜甜,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陈秋糖站在床边,看着叶从心躺在床上懒懒地歪头看她的样子。尽管她才十三岁,却依然从那微挑的嘴角和半睁的双眼中看出了难以言说的魅惑。多亏了陈大的恶语,陈秋糖的少儿不宜知识懂得不少,她简直已经能想象到这个女人在各种各样的男人身下婉转呻吟的样子。这让她反胃。
孩子掩饰不住情绪。叶从心微笑的望着她,心想:如果你知道的更多,兴许就不只是反胃了。
“如果我一辈子嫁不出去,高兴的不该是你吗这样我就不会再生一个孩子,与你争夺关注度。”
“你关注过我”
叶从心挑眉:“原来你是怪我不够关注你。你怎么还是需求得那么多”
“滚”
叶从心站起来,打开门,站在门边,“这是我的房子,如果你不想和我待在同一套房子里,该离开的是你。我一开始就说过了,不许你对任何认不敬,你对我说滚,该罚。不过在罚你之前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软件的”
陈秋糖像狼狗一样盯着她,“我看了你的手机。”
“可我设了密码。”是杨程程的生日。
“太好猜了吧”
叶从心不敢相信。她不认为这个密码很容易破解,但这孩子破解了,这是事实。“还看了什么”
“相册。”
叶从心的手机相册里,在陈秋糖的各种试衣偷拍之前,全都是丁香的照片。“我问完了。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陈秋糖的胸口一起一伏,表达着她尚未消弭的怒气,“丁香是谁。”
“丁香是一种花。”
“你花瓶上写的。相册里备注的。还有那天我听见你叫了那个学生。”
“也是那个学生的名字。有问题吗”
陈秋糖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好。去受罚吧。”
陈秋糖被罚一晚上不许进家门。穿着单衣单裤和凉拖鞋,她被叶从心锁在防盗门外,今晚一直到明天凌晨,这扇门绝不会为她打开。她坐在门口的地上,背靠着门,用胳膊抱紧自己。她没有带手机出来,也没带一分钱,只能坐在门口睡觉。走廊里的灯是声控的,当楼外有任何尖锐声音时,灯就会亮起来。她只能把脸埋在臂弯,吓坏了加班晚归的上楼居民。
清晨五点,陈秋糖醒来了,脖子僵直、屁股酸痛,眼前的世界有些昏黄。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醒来,这一晚上,她总共加起来恐怕也没睡够两个小时。如果向杨程程告状算了。
她知道大花已经开始打鸣了,她也该起床为叶从心做早饭了。
太阳升起来了,对面楼房玻璃反射的阳光从走廊窗口射进来,陈秋糖眼睛疼。
上班族们开始急匆匆地下楼,经过陈秋糖的时候,难免惊诧地对她瞥上两眼。
邻居奶奶开门,心疼她,要敲门讨伐叶从心,陈秋糖不得不帮叶从心说好话。
直到九点半,防盗门才第一次打开。叶从心伸了脑袋出来,清汤挂面般的头发漂亮地垂下来,问她:“认错吗”
陈秋糖又困又累又饿且浑身疼,但她麻利地站起来,怒视她。然后她看见了叶从心锁骨上触目惊心的紫红色印记那是她昨晚推她时失手弄的。
“好吧,继续反思。”
防盗门又关上了,毫不拖泥带水。中午,叶从心叫了外卖,陈秋糖吓坏了外卖小哥。叶从心提着外卖在她面前晃悠,“认错吗”
陈秋糖:“嗯。”
“哪里错了”
“不该推你和说你滚。”
“还有呢”
“不该看你的手机。”
“还有呢”
陈秋糖怎么也想不出来了。
叶从心告诉她:“还有,不该对我的私生活指指点点。最后一条没有答上来,唔那就再关半个小时吧。”
防盗门在陈秋糖面前关上了三次。在陈各庄村的时候,即便是被打得头破血流天旋地转,陈秋糖也没怕过,今天她第一次感到了无助。
其实陈秋糖被关在门外的一整晚,叶从心也没睡好觉。最开始,她怕陈秋糖跑到外面去乱逛。后来,她怕陈秋糖深夜遇到坏人。再后来,她怕邻居看到了到派出所去告她家暴。再再后来,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心乱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思考自己心乱的原因,后来想明白了,是想起了儿时的自己。
八岁之前,父母还健在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也是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入睡。父母太忙,那个工业自动化需求最迫切的年代,陈念是可以几天几天地泡在实验室不回家的。而叶济达的项目涉密,也常常封闭。小小的叶从心习惯了那样孤独的日子,并不觉得作为一个孩子,不与人交流、没有人陪伴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觉得很正常和自如。
记忆里,陈念和叶济达的夫妻关系是很和睦的。但让如今的叶从心看来,那和睦也是相当可笑毕竟连家都不回的两个人,也没什么机会吵架。父母的吵架对象一般都是对叶从心。
她不是从小就学习好的。刚上小学的时候,因为贪玩和不合群,不怎么被老师待见。所有同学都能考双百的时候她总在90分左右徘徊。陈念回家了,看到她90分的试卷很生气,就会让她在门外站几个小时。陈念走了叶济达回了家,看见了试卷他也很生气,又会让她出门站几个小时。每到这时她都就会想,父母要么一起出现,要么就一个都别出现了。
叶从心回想着自己的悲惨童年,躺在床上给杨程程打电话。此时夜里11点多,杨程程已经睡了,明早有课要上。但是叶从心极少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她一秒清醒,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刚刚被惊醒的样子。
“程程,你知道甜甜现在在哪儿吗”
杨程程吓坏了:“这么晚没回家她没带手机吗我马上去你那里陪你一起找”
“不是我是说她现在被我关在门外了。”
两个人举着电话沉默了一阵,彼此都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杨程程问:“什么时候出去的”
“一小时之前。”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她进来”
“明天早上。”
“没有折扣”
“不能有。”
“那我”
“你不许过来”叶从心心里发堵,没头没尾地说:“丁香说过,她怀疑她妈妈对她不好是因为,如果自己的下一代过得比自己好,就会不甘心。我那时还不是很能理解。”
杨程程便陪她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天,叶从心也不在自己房里躺着了,黑灯瞎火地跑到客厅里,搬了个软椅卧在防盗门口。叶从心还是不怎么说话,听杨程程顺着话题聊她们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叶从心每次被关在家门外,就会跑到杨程程家去。莫康把家里储藏的最贵的零食拿给她吃,又给她讲题,让杨程程陪她玩。她比杨程程小一岁,什么事情都是让程程姐姐让着她。到了惩罚结束的时间,莫康和杨程程悄无声息地将她送回家,装成受了几个小时折磨的样子。
叶从心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父母好傻,一连几个小时都不出门看一眼孩子是不是还在门口。现在她只剩下苦笑一连几个小时都不出门看一眼孩子是不是还在门口。
人啊,如何才能不成长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那一晚,陈秋糖自是不知道叶从心的这些心理活动的,而叶从心不知道的事则远远不止陈秋糖的心理活动。她不知道在她与程程挂了电话后不多时,楼道里的灯亮了。陈秋糖看着来人差点惊呼出来,可那美人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摇摇头,傻白甜的脸上满眼的机灵狡黠。
杨程程是不能陪陈秋糖整晚的,但她与那孩子说了很多话,用极小的声音,即便是一门之隔也丝毫听不见。告别的时候,杨程程望着厚厚的防盗门,对甜甜说:“这个人啊,她的门上是没有锁的。你只能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