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董卓不过是凉州刺史手下的一个从事,是因为袁隗为司空辟他为门下贼曹才出人头地的,细算起来这董卓也是袁家的故吏。
袁绍方才与何进赌气,见王谦看他,信口道:“拔就拔罢,我又不跟他沾亲带故。”
曹操却对皇甫嵩有些失望:“皇甫义真这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他做事的风格,董卓既然拥兵自重,他就应该自行处置,先夺了他的兵权,或者是伺机将其捉拿,董卓抗诏已经有一次了,拥兵自重是明摆着的事,皇甫义真上这个奏章管什么用啊?”
“这你都不懂,他是被朝廷吓怕啦,”袁绍斜视曹操一眼,“原先忠心耿耿替朝廷打仗,后来因为告了赵忠一状,左车骑将军也给撤了,封邑也给削了,还差点下狱,有过这么一番折腾,他哪还敢先斩后奏呢?归根结底,这也是十常侍惹下的祸,不拿掉这些误国的阉贼,什么事都解决不了。”
曹操听他把话题又绕了回去,暗地好笑,却没顺着他的意思说,只道:“不管是谁的错,现如今要拔钉子,大将军不妨再下一份诏书,召董卓回朝……”
“他不回来,朝里面有十常侍这帮奸臣……”袁绍顿了一下,不冷不热地道,“外面山高皇帝远,他哪儿还愿意回来?”
王谦强硬地说道:“不回来没关系,给他个刺史、州牧的,让他的兵归皇甫嵩节制,再说他不是还有个弟弟董旻吗?召到京城给个官,充当人质!”
袁绍看看王谦,没敢说什么,只对何进语重心长道:“大将军,关于诛杀宦官的事情你还要再跟太后商量,这不光是为了内外的大臣,更是为了你和太后的平安,先朝的大将军邓骘、窦武辅政,皆是忠良的外戚,结果就是让宦官害死的,不除了这些可恶的阉贼,对朝政永远是有妨碍的,对大将军一家的安全,更是威胁。”
何进别的事不懂,生死之事他岂会不知,好不容易从一介平头百姓混到今天这一步,若是糊里糊涂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他耷拉着大脑袋想了一会儿才道:“嗯,本初说得有理…”
一眨眼又过去半个月,何进还是没能说动太后,与之相反,何苗那边却是连连告捷如火如荼。
十常侍当年搜刮来的金银财宝如今都到了车骑将军府,何苗的每一句话都在太后心目中举足轻重,甚至何苗还把他和何后共同的老娘接到了洛阳城,在十常侍的逢迎下被册封为舞阳君。
张让、赵忠吮痔献媚,不惜口口声声喊差不多同龄的何老娘为奶奶。
大将军府夜夜灯火通明,谋诛宦官之事简直就是在堂而皇之地进行,全洛阳的人都知道何进他们想要干什么,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何进那张雍容的胖脸瘦了一圈,眼里布满了血丝,这些日子他受着双重折磨。
他只要一进宫,准会遭到妹妹的斥责,她坚决不允许诛杀宦官,内廷换成士人,孤儿寡母怎么好跟一群大男人打交道。
可是出宫回到家,袁绍为首的这帮人又满腹慷慨激昂等着他——
幕府厅堂里的掾属越来越少了,有的当面告辞,有的留书而去,有的求了外任,还有的像田丰他们一样,什么招呼都没打就悄悄去了。
何进明白,自己太懦弱无能了,他们不愿意再替自己出谋划策了,他曾经尝试过摆脱袁绍,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王谦的儿子王粲,靠儿女亲家的关系维系现在的幕府班底,可王谦却严词拒绝。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不杀尽宦官,这些人早晚会一哄而散。
“大将军,时至今日您还不能决断此事吗?”袁绍已经不再喊嚷,这些天都折腾够了。
“我这个大将军是靠妹妹得来的,怎么可以背着她先斩后奏呢?”
逄纪听了半天了,这会儿干脆把话挑明:“大将军是顾及车骑将军把您取而代之吧。
何进也晓得家丑不可外扬,叹息道:“都是一家子亲戚,他……”
逄纪懒得听他废话,打断道:“大将军应该明白,皇上迟早是要亲政的,您应该趁早铲除奸佞,不要再让他们祸害新君,自古为帝王除奸,为黎民清君侧,是最大的功劳,大将军若办成此事,日后必得皇上信赖。”
关于何家的私事,曹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现在他已经逐渐看清袁绍的如意算盘了。
只要宦官除掉,太后和皇上身边就只能用士人,能够帮助外戚压制群臣的盟友也就不复存在。
到时候何家也就失去与皇上的纽带,何进、何苗也将被孤立,宦官外戚都被解决,最终获益的是士人。
曹操眼睁睁看着何进,这个憨厚的汉子被袁绍利用,他心中有所不忍。
袁绍拍了拍有些发涨的脑门,似乎很无奈:“既然大将军不能与太后争执,那咱们……咱们就给太后施加些压力,使她迫于形势不得不杀掉宦官。”
“有这样的办法?”何进似乎看到些解脱的希望。
“大将军放心,我这个办法定不会叫大将军与太后反目,到时候太后自然而然就会除掉宦官。”袁绍低头抚弄着佩剑。
“有这样的好主意何不早讲?你说说,是什么办法?”何进顿时两眼放光。
袁绍放下剑,环视众人道:“咱们秘密调遣四方兵马,以清君侧讨宦官为名兴兵入京,逼太后决断!”
在场之人顿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这件事的可怕性,陈琳陈孔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如此行事乃引火烧身。”
“为什么不行?咱们暗地里节制,不许他们入京城不就可以了吗?”
袁绍没理陈琳,却直勾勾看着何进,“大将军,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能够保全您跟太后的体面,从前齐国为乱,孝景帝先斩晁错!”
曹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本初,孝景帝虽斩晁错,可那并没有平息叛乱,况且现在本无叛乱,你这是挑动灾祸无事生非。”
“这也是无奈之举。”逄纪立刻驳道,“孟德你太不体谅大将军的难处了。况乎只有如此行事才能左右保全,大将军以后还得辅政呢!你们就不能替他想想吗?”
“逄元图,你少要巧言令色!”冯芳在一旁压不住火了,“口口声声效忠大将军,你可知各路兵马一进河南,京师就乱了。”
“亏你们还是厮杀汉,连这点事情都怕,还不如我这一介书生呢。”逄纪讥笑道,“你们带兵是干什么吃的?不会拱卫洛阳吗?你们俩是不是难断旧情,还舍不得那些宦官的性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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