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还在虚拟空间吧？”
此时小白忽然有了这样的担忧。
她不觉得陈旭是好人，从他给自己下圈套就能看得出来，现在对方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放过自己，小白更不相信。
这不得不让小白考虑到一种可能：陈旭把她的意识限制在了虚拟空间这个意识监狱。
小白下意识地伸出手，她看了看自己食指中间的关节处一个细微的伤疤。
这是她小时候玩剪刀留下的，到现在仍然有浅浅的印。
然而，这并不能佐证她现在是不是在现实世界。
她想了想，叫来了梅姨，开始问梅姨一些隐秘性的问题，在她看来，梅姨没有接入量子设备，也就是说如果眼前的梅姨是虚拟空间的人工智能，那她一定有破绽。
“你还记得当时你把我从医院领出来的时候，那天是什么季节？”
“夏天呀，我还记得当时给你带的一件白色衬衫，你说和医院的衣服很像，就把新衣服丢进了垃圾桶。”梅姨笑着回忆，完全包容了小白所有的坏脾气。
小白长舒一口气，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她也没多想。
她觉得有些困了，便打发走了梅姨，自己躺到了床上。
九日集团。
陈旭拿着科研人员复现出来的量子神经网络模型，点点头：
“经过测试，应该是可行的。”
随后他将这个图纸交给了九日建筑公司的工程师，他要打造出来一个具备量子神经网络的广场。
一切和虚拟空间一样的计划，只是汇聚十万人脑神经信息的精神之矛攻击的并不是太阳，而是他手里的纽扣金属片
经过前段时间的研究，他发现这个扁平的金属片内部有存储功能，就像是人类的量子芯片。
而想要拿到这个纽扣金属片中的信息，则需要一个验证程序。
陈旭研究了很久，这个加载在金属片中的身份验证程序具有量子加密措施，想要破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剑走偏锋，决定用泛洪攻击尝试一下。
在传统计算机中，泛洪SYN攻击利用的是TCP的三次握手机制，攻击端利用伪造的IP地址向被攻击端发出请求，而被攻击端发出的响应报文将永远发送不到目的地，那么被攻击端在等待关闭这个连接的过程中消耗了资源，如果有成千上万的这种连接，主机资源将被耗尽，从而达到攻击的目的。
而这枚纽扣金属片并不是普通的电子芯片，而是具备量子算法的高等芯片，容量可以说是无限大。
然而，理论上是无限大，却有边界。
经过陈旭的测算，只要提供十万人的意识反馈的杂糅信息，就可以突破这个边界，完成量子算法的泛洪攻击。
泛洪攻击突破了身份验证，陈旭就可以拿到这个纽扣金属片中的信息。
之后的事情就是等待量子广场的竣工。
和虚拟世界中一样，量子广场的建筑材料采用九日建筑公司的新材料，工期很快，只需要两个月时间，就可以建造出来这栋可以容纳十万试验者的建筑。
等待的时间里，陈旭遵守之前和罗兰教授的约定，一直住在神经研究中心，配合罗兰教授试验探究为什么只要陈旭加入试验，就会导致试验者在量子机器中的意识副本溃散的时间点比起现实中的脑死亡要延迟六秒钟。
这天，是陈旭第三次进入虚拟世界陪同一位即将去世的病重老人。
这个老人很有趣，他没有用自己年老的角色建模，而是和罗兰教授一样不服老，用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角色建模。
他拿出自己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录制的一段视频。
工作人员根据这些材料进行了建模，效果让老人很满意。
之后，老人便用这幅年轻的身体在虚拟世界欢快地体验逝去的美好。
凡是能玩的他都要玩，凡是从前没吃过的没喝过的，他都要去体验。
甚至还和一个妙龄女人谈了一场恋爱。
陈旭在虚拟世界里陪同这个老人去了很多地方，他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从不参与进老人的生活。
直到现实世界中的医护人员提醒陈旭，老人身体快要不行了，陈旭才开始接触这位老人。
几天时间，陈旭和这个外表年轻的老人成了忘年交。
老人喜欢下棋，这也是他在现实世界里的最大爱好。
当老人在虚拟世界里体验了从前所有没体验过的美好后，他转身回到了棋盘上。
他告诉陈旭，当他下棋的时候，就忘了身体上的病痛，所以希望陈旭陪他下几盘棋。
陈旭一边摆棋子一边问道：
“大爷你棋艺如何？”
老人摩挲着棋子，有些得意地说道：
“未曾遇到对手。”
陈旭扬了一下眉头：
“那行，待会我就不让着你了。”
老人笑了：
“年轻人，话不要说太满，待会输得太难看就不好收场咯。”
老人的笑容随着一子一子地落下，慢慢收敛了回去，他蹙紧眉头，似乎从这棋盘上体会到了病重的苦楚。
老人哪里是陈旭的对手，毫不夸张地说，就是谷歌的阿法尔狗也不是陈旭的对手。
甚至九日集团的量子算法也赢不了陈旭，只要陈旭将脑中的伊娃算力开到极限。
三盘之后，陈旭拍了一下大腿，站起来说道：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有点累了。”
老头皱了皱眉，嘴里嘟囔着：
“这才多久就累了，再下几盘啊。”说着，看了一眼时间，果然看到三盘棋局仅仅用了十几分钟。
但下一刻，他又感受到了苦涩。
十几分钟就把他杀得溃不成军，还杀了三次。
“小伙子，你下棋厉害。”最终老头看向陈旭。
陈旭摆摆手，谦虚说道：
“还好啦。”
老人洒然笑道：
“本来还想再请教几局的，现在也没了时间。”
陈旭嗯了一声，说道：
“我待会还有事，咱们明天再约哈。”
老人看向陈旭，面带微笑地点点头。
陈旭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回头再看向老人，终于从老人的脸上看出来了告别的意思。
“你...你要走了？”陈旭问了一声。
老人点点头，他伸出手，想要跟陈旭握个手。
陈旭快步走过来跟他握住手。
老人还想说什么，最后都化作无言，他的身形慢慢变得透明。
陈旭默默地注视着他。
老头即将完全消失的时候，脸上的洒脱忽然变得痛苦：
“我不想...”
话没说完，老头就完全溃散了。
经过前两次的离别，陈旭以为自己适应了，习惯了，但今天老头最后一刹那对人世间的不舍和不甘让他的心脏再度揪紧在了一块。
从虚拟空间退出来后，陈旭见到了罗兰教授。
这会实验数据还没出来，两人简单地交谈了一会。
“你刚才是陪着那位实验者吗？”
“嗯，我用三局象棋把他都送走了。”
这时实验员走过来，将实验数据交给罗兰教授。
罗兰教授瞥了一眼，然后递给了陈旭。
陈旭有些惊讶：
“又有了6秒的延迟，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罗兰教授把之前几次陈旭不在的实验数据也拿出来给陈旭看，同时说着：
“现在确定这不是偶然事件了吧，一连三次试验都是这个情况。”
陈旭沉默了一会，又问了一遍：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罗兰教授想了想，说道：
“其实我之前请教了一些相关领域的专家，他们给出一个解释。”
“就是说，在量子世界，也存在引力理论，时间在大质量物体周围变得缓慢，就像是黑洞拉慢了时间一样，星际穿越看过没？男主在一颗距离黑洞很近的天体上度过几个小时，回地球后，地球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陈旭点点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思考。”
“那为什么是确定的六秒钟呢？”
“这就不知道了，可能时间在量子世界是粒子性的。”
“那我下次离实验者远一些，这个六秒的延迟会不会变成5秒之类的。”陈旭又问。
罗兰教授摇摇头：
“我估计不是，你的意识只要出现在量子世界，整个量子世界就会出现六秒延迟。”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还有一些不成熟的理论分析，你要听吗？”
“算了。”
陈旭之后离开了这边实验室，他觉得自己和罗兰教授在这方面都是半吊子，也讨论不出来什么结果。
他让罗兰教授从九日学术那边或者是全世界范围招募相关的专家，争取早日找到这个原因。
陈旭回到神经研究中心里边自己的房间，睡觉前，他又用自己的量子设备进入了虚拟空间。
他出现在一个实验室里，这个实验室并没有那么多的实验器材，只有一些简单的数据监控设备，设备中央是一个玻璃包围的复式公寓，里边装潢成了风格温馨的家居环境，从里边看不到玻璃外的监控设备和试验人员。
在这个房间里的试验者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这人就是小白。
陈旭敲门进入房间，小白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他跟小白聊了一会，然后又出去了。
他和监控人员站在外边，隔着单面玻璃看向小白。
陈旭问道：
“还是没有进展吗？”
实验人员无奈地摇摇头：
“我们根据白的脑神经深度意识信息进行了剧情复现，并让这个人工智能小白经历了一遍所有的剧情线，仍然没有什么进展，最终发现下来，这个人工智能和真实的小白神经还是有千差万别。”
原来，这个实验室是在制造一个仿真小白的人工智能。
起初陈旭将一个量子态人工智能初始化，不断学习小白的一言一行，然后优化自身，但是效果并不好。
于是，陈旭继续深入挖掘小白的潜意识信息，拿到了很多小白从小时候的记忆，包括她模糊中，父母出车祸，自己也在那场车祸中失去双腿的经历。
陈旭将这部分经历写成了一个虚拟剧情，让人工智能小白体验，由此完善人工智能小白的演化基线，让它更像小白一点，经过千万次的模拟，效果仍然不好。
陈旭轻笑着点点头：
“可以理解，每个人的意识发展都是无数次的巧合造就的，如果这么简单就制造出来一个真实个体的仿真人工智能，那人类的大脑奥秘就不会困惑我们这么久了。”
科研人员点点头，这时其中一个人说道：
“陈总，如果我们能对小白在量子机器中的意识副本进行试验的话，应该会有所突破。”
陈旭明白他的意思，量子机器中的意识副本在虚拟世界里就是以小白这个游戏人物呈现的，试验人员想直接对小白对实验。
陈旭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方案：
“这样会对真实世界的小白产生影响，被她发现倒不算什么，如果对她本意识产生损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另外的科研人员点头附和：
“是的，现在我们所有的实验方案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每次实验前完全不确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现在就直接拿人类真实意识副本做试验，太草率了。”
之前提出试验想法的科研人员无奈地点点头，不再争取什么。
陈旭从这边的实验室离开后，来到大街上，他闭上眼睛停顿了一下，脑子里便有了小白的方位。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小白的面前。
“你找我？”陈旭看向小白问道。
小白撇撇嘴：
“我对着空气叫你一声，你下一秒就出现了，这个世界果然完全被你掌握了。”
陈旭笑着摇摇头：
“这倒不至于，我没那么大精力管理这么一整个虚拟空间，刚才只是负责运营的人工智能接收到你的传呼，然后发送给我了。”
小白没再说什么，她说出了自己找陈旭过来要商量的事情：
“我可以帮你优化你们集团现有的量子设备，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
小白看向陈旭，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当年造成我父母车祸的那个司机。”
陈旭皱一下眉：
“这个不大好查了吧？都过去快十年了，当年都没查出来，现在更没有线索可以查了。”
小白一脸平静地说道：
“用常规的刑侦手段估计是很难了，但是你可以用你们集团的量子设备。”
“什么意思？”陈旭一愣。
小白说道：
“虽然你们未曾对外泄漏，但是我知道，量子设备在将信息投影到用户脑皮层的时候，同时接受到了脑皮层深处的意识信息，也就是记忆。”
“只要用户戴上量子头盔，接受服务，你们就可以拿到用户的记忆。”
陈旭明白了小白的意思：
“你是说，如果我们让所有人都使用我们公司产品，就可以拿到他们的深处记忆，而制造当年惨祸的那个司机一旦用了我们的产品，我们就可以找到他。”
小白点点头：
“也不用所有人，肯定是国内人，你们只需要搞个大活动，把国内所有人都过一遍，筛选他们的记忆，一下就查到了那家伙。”
陈旭提出异议：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量子设备挖掘人类深处记忆也不是全部，如果这部分记忆是那个司机潜意识保护信息，很可能会被机器遗漏。”
小白笑着说道：
“那就加一些小的推动力，用那天晚上车祸的模糊信息对他们的意识进行一个小小的引导，那名司机一定会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