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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偏殿里一众女眷本就在小声交谈,林锦仪一过来,便彻底成了众人的谈资。众人虽然明着不好说什么,却都有意无意地看了过来。

林锦仪深知自己已经碍了许多的人眼,越发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无奈太后寿宴是要摆上一整日的,眼下太后虽然去午睡了,她们却还是都必须留在慈宁宫里的。

那边厢皇后服侍了太后午睡,正殿丰庆帝和一众龙孙凤子也都去了前朝,皇后便着宫人引了偏殿的众人回正殿用茶说话。

忠勇侯府等人被走在后头,等回到正殿的时候,才发现她们原本的座位已经被人占了。

虽然没有规矩说她们必须按照之前的位置落座,但一般来说,众人的位置都代表了自家的地位,是不会轻易变动的。

林锦仪眉头一跳,立刻就明白过来因为自己,忠勇侯府被针对上了。

苏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着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殿内位置那么多,咱们自找个不起眼的坐下便是。”

忠勇侯夫人也在一旁道:“对啊,祖母年纪也大了,越清净的地方越好呢。”

说着话,她们一行人便寻了人更少的角落坐下了。只是殿内人数本就众多,她们新找的位置也不算宽阔。林锦仪只能紧紧挨着林芳仪坐了。

上座的皇后正同几位王妃拉着家常,殿内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低声说着话。

林锦仪刚坐下,就有个丫鬟疾步走到了她跟前,轻声道:“林二姑娘,我们家姑娘请您过去说话呢。”

这丫鬟倒是有些眼熟,林锦仪顺着她身后看过去,便看到了在朝着自己招手的元问卿。

林锦仪有些犹豫,眼下自己正处于舆论中心,若是坐过去,少不得连累她。

那丫鬟又继续道:“我们姑娘说您不必多想什么,外人的眼光她是不在意的。您要是不肯过去,就是拿她当外人了。”

话说到这份上,林锦仪也就不好推辞,跟着丫鬟过去了。

元学士是当朝内阁首辅的亲传弟子,内阁首辅已到了致仕之年,外头都在传等他老人家退了下去,便是元学士上位的时候了。因此元家的位置还是十分靠前的,座位也宽松很多。

林锦仪过去了,先对着元夫人行礼致谢。

元夫人十分和气道:“锦仪别客气了,快坐下吧,我们问卿可闹着找你好一会儿了。”

元问卿笑嘻嘻地拉了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道:“方才咱们坐的那样远,我都没机会和你说话。”

前阵子林锦仪忙着府中事务,元问卿喊过她一次出去玩,她都没空赴约。两人自从那日生辰宴后,确实没有再碰过面。元问卿下个月便要出嫁,往后去了别家,两人小聚的机会就更少了。

元问卿攒了一肚子的话,当下便一一同她说起来。

林锦仪同她说着话,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坐着的人。

元学士是文官,因而元夫人周围坐着的也都是文官的家眷。元问心这日依旧没有出现,想来还在城外的庵堂里。

林锦仪余光一扫,接着便看到了坐在元夫人下首、正同几位文官夫人相谈甚欢的纪氏。还有她身边,不发一言的岑钗。

岑钗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偏过头看她。

林锦仪没有躲开,朝她友善地笑了笑。

岑钗却是面无表情地把脸转了回去。

林锦仪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一边元问卿见了,便哼声道:“你理她做什么?她向来心高气傲的,倒是同我那姐姐走的亲近。怕是想当京城第二才女呢。”

“她同你姐姐走的亲近?”岑锦愣愣地复述了一遍。

元问卿道:“可不是么,从前你表姐病着的那几年,岑钗就经常往我姐姐身边凑。那嘴脸你可没瞧见,真真个羞死人。”

林锦仪的一颗心像堕进了冰窖里。

岑钗是她的亲妹妹啊,就算两人不算十分要好,但到底是血脉至亲,在她得病的那段日子里,她这亲妹妹居然开始去亲近元问心?京城中谁不知道元问心和萧潜的纠葛。更别说大婚前,纪氏还特别提过这个。

元问卿也没有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继续道:“你是不知道,自从你表姐去了,外头都在传,我家姐姐和岑钗都有可能成为继任镇南王妃呢。且都说岑钗的可能性更大,她风头正盛,又是你表姐的亲妹妹。毕竟咱们这圈子里,姐姐没了,妹妹嫁过去做继室的事情很是普遍……她母亲好像也挺上赶着想促成的,好像还想请国公夫人从中说和……”

林锦仪不想再听下去了,略显狼狈地站起身,道:“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去找祖母她们了。”

元问卿这才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关切道:“怎么好好的就不舒服了?”

“可能是早起吹了风,有些头疼。”林锦仪敷衍地解释了一句,跟元夫人道了别,就往自家人坐着的那个角落去。

就在她经过岑钗身边的时候,岑钗也恰好站起了身,林锦仪心不在焉地并未注意到,一脚就踩上了她的裙摆。

她这日穿着的是一条颜色极淡雅的雪青色软银轻罗百合裙,群上绣的是百蝶穿花,不论是蝴蝶还是鲜花,都栩栩如生,十分旖丽。林锦仪脚上的绣鞋虽然也是崭新的,但因为在宫中走了许多路,鞋底免不得粘上一些尘土。她这一脚,自然而然地就留下了一个鞋印。

林锦仪刚想致歉,岑钗却惊呼一声,立刻吸引了殿内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林锦仪实在怕了这些灼人的视线,却还是不得不道:“岑姑娘真是抱歉,我并非有意的。”

岑钗眼眶泛红将将要哭出来的模样,只捏着帕子一味看自己的裙摆。

林锦仪也着实尴尬,可对方不回话,她也不能就这么走开。

纪氏听到了动静,走过来关切道:“阿钗,怎么了?”

岑钗委屈地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裙摆。

林锦仪便只好又福了福身,道:“岑夫人,我经过的时候没瞧见岑姑娘起身,是我莽撞了,还请你们见谅。”

纪氏也不去看她,只过去轻轻拉了岑钗的手抚慰道:“人家林二姑娘都同你道歉了,你还做这个样子干什么?”

岑钗抿了抿唇道:“这是母亲特意为我缝制的,前头皇后娘娘还夸过我这裙子好看,眼下却被人弄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纪氏又劝慰道:“人家林姑娘眼下都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了,还会觉着你这条裙子太过抢风头就故意来踩你的裙子不成?不过是一点巧合罢了。”

这话听着是在息事宁人,但仔细一琢磨,可怎么都不是味儿。

林锦仪就是个傻子,也能听出纪氏话里有话。

因为纪氏的这句话,殿内的女眷们都开始议论纷纷。嗡嗡的谈论声很快充斥了整个殿内。

林锦仪浑身冰凉,怎么也没想到纪氏会这么针对她。

这时候苏氏也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过来了,笑道:“我们丫头向来不仔细,实在抱歉。岑姑娘这裙子实在好看,被弄脏了可惜的很,不如回头我们府上赔些料子过府?”

纪氏又笑道:“不用不用,是我家姑娘小题大做了,一个脚印而已,洗过便算了。”

两家大人达成了和解,岑钗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那神情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苏氏拉了林锦仪的手,带着她回了自己的位置。

林锦仪有些浑浑噩噩的,苏氏拿了热茶递给她。

她端起来喝了一口,眼眶却忽然发起了热。

苏氏疼惜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劝慰道:“阿锦,别哭。”

林锦仪咬咬牙,忍下了泪意,强颜欢笑道:“我没事。”

苏氏看她这强忍眼泪的模样,也是心疼坏了,道:“我虽不知道你之前留在正殿发生了何事。但想来是因为那件事,你碍着她们的眼了。”

林锦仪不解,只道:“只是太后将我错认成表姐,留我在正殿用了席。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苏氏轻轻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这跟你的作为没有干系,是你挡着别人的路了。”说完,她觉得女儿或许还是不会懂,便又道:“许多事,娘念着你年纪小,都没有和你说。你表姐从前还病着的时候,岑家的那对母女就想着取而代之。如今你表姐去了,尸骨未寒,她们就将算盘打到了明面上。你同你表姐有几分相似,太后糊涂地认错了,乱点鸳鸯地将你同镇南王当成一对,她们自然就视你为眼中钉了……”

前头元问卿说的那番话,已然让林锦仪觉得难以接受。此时苏氏将其中利害关系都分析给她听了,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她的心房。

纪氏和岑钗都是从前的她最亲近的人啊,她们怎么能这么对她?!

眼泪马上就要不受控地滚出眼眶,林锦仪站起身道:“娘,我出去透会儿气。”

苏氏想着她是委屈了,不好意思在人前落泪,便叮嘱道:“那你就在附近走走,当心外头的暑气,千万别远了去。让千丝跟着你。”

林锦仪应下,带着千丝出了正殿。

门外守着的宫人非带没有拦她,反而还挺体贴地给她指了条通往湖边的小路,说那里极为清静,最适合透气。

林锦仪道了谢,顺着宫人指的方向走了。

小路蜿蜒,走了一刻钟,便是一片静谧的湖泊。湖边草木苍翠,把毒辣的日头挡去了大半。确实是个清幽雅致的地方。

湖边有个四角小凉亭,林锦仪进去坐了,千丝去借着去湖边给她拧帕子擦脸的档口走开了。

亭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林锦仪趴在石桌上,将脸埋进袖子里狠狠哭了一场。

湖边凉风习习,四下寂静无声,林锦仪哭过后,也渐渐平静下来。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何况她真的已经死过一回,早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就像苏氏教过她的,做人不过求个‘不愧于心,不愧于人’!

既然继母和妹妹已经不顾念从前的情分,那么她便也将她们看做陌路便好。又何须为她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伤心烦神呢?

想明白之后,她抬起头,发现千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见她已经好了,千丝若无其事地将打湿的帕子递给了她:“姑娘擦擦脸,外头太热了,您脸上都是汗。”

林锦仪脸上的自然都是眼泪,千丝故意不说破,她也就不说什么,接了帕子,擦过了脸。

好在入夏以后,她容易出汗,觉得脸上脂粉粘了汗水格外难受,就不经常上妆了。这日来给太后贺寿,她出门前也不过擦了一点面脂,此时便也不用担心妆容的问题。

就是她到底大哭过一场,眼眶红的吓人,眼下却是不方便回去见人的。千丝便把帕子叠成方块给她敷了眼睛。

亭子不远处的某棵树后,萧潜静静地站着。

这树的树干虽然粗壮,枝叶却不算繁茂。王潼跟在他身后,半个身子在太阳底下,此时已经是满头的大汗。

“王爷,咱们不过去吗?”王潼耐不住性子问道。他们王爷本是在前头和皇帝喝酒的,后来有个宫人来倒酒的时候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王爷便打着‘不胜酒力、出去透透气’的幌子来了这里。

可是到了这儿吧,他们王爷就躲在树后头了。一躲就是一刻多钟,什么都没干,总不能是来晒太阳的吧?

萧潜没说话,王潼便顺着他的视线往凉亭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个林府的二姑娘正敷着眼睛,一边笑一边跟丫鬟说话。

他也不明白有什么好瞧的。

他也不傻,知道他家王爷多半是为了这姑娘来的。

可人家姑娘都哭完了,他家王爷都没个动静。实在叫人摸不透。

又过了好一会儿,萧潜终于开口道:“走吧。”说着便转过身了。

王潼越发摸不着头脑,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他家王爷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明明是为了人家来的,人家哭的时候也没上去宽慰两句,这如何能成事呢?要不是知道他家王爷不喜欢别人多嘴,他都要恨铁不成钢地劝上一劝了。

萧潜面无表情地走在前头,唇角却不自觉地弯了弯。

慈宁宫后来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了,本以为按着她从前受不得委屈的性子,自然是要难过上一场的,便让人把她引来了这里。

王潼猜的没错,萧潜本来也是想着来劝慰林锦仪的。只是她一来就哭上了,萧潜想着她最怕别人瞧见她丢脸的样子,便没有立刻过去,只想着等她哭完再出现。没想到林锦仪哭过之后便立刻好了,情绪平复得很快,很快能笑着和丫鬟说话。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很不一样了,他也就没必要再出现了。

曾经好些年,他心心念念地希望她成长一些,各种方法都试了一遍,都没能叫她开窍。

如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姑娘已经不知不觉地长大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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