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兴州苍明山,苍明门,后山树林。
一白衣女子在树林间翻飞腾挪,木剑在她手中几乎看不出形态,速度极快,只听似乎有风声一阵快过一阵,又只见林间地上枯叶片片飞舞在她身边,每次像要沾在她身上,但每次都能被她周身的风再打出来。
“师姐师姐,师尊出关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站在枯叶圈外,对着其中的白衣女子喊道。
“喊什么,出关就出关了。”说着,白衣女子利落地收了剑,转过身看着这男孩子,赫然就是将军府顾大小姐顾惜,“秦元宝,你今日功课都做完了,有这闲工夫来唤我?”
“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就不是习武的料,大致能保命就行,师尊不也只让我研习奇门遁甲之术么。”
“哼,臭小子,懒就是懒,就说自己资质差这种话,我就没见过比你资质差的。”顾惜边说边朝林外走去,“师尊这次提前出关又为何事,我记得,正常不是应该还有几天的么?”
“嗯,还有七天,我来的时候也没听到别的,我们去问问师尊?”
“你不就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么,是材料用完了,又想让师尊给吧。”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师姐,待会师姐可要给我说说情,师尊可是最疼师姐你了。”秦元宝说着拉了拉顾惜的衣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师姐。”
“行,你上次做的那个什么千变万化阵送我。”
“师姐,你可真敢开口,那个可费了我好久才研制出来的,我都舍不得用呢,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给还是不给?”顾惜停下脚步,恶狠狠得盯着秦师弟说道。
“给给给,不过得再等等,还有些地方我还得完善完善。”
“等多久,别十年八年的来唬我。”
“不会不会,就半年时间,到时肯定给你一套完美的千变万化。”
“好,一言为定。”
说着这几句话的功夫,已然走到了门派广场上,只见来来往往的弟子甚多,白衣的为内门弟子,灰衣的为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只有在每年各长老收徒时才有机会升为内门弟子,修习正宗的苍明派功法。一路走来,凡经过的弟子均停下来恭敬得向他二人行礼,“师姐好,师兄好”,这两位脚步不停,自顾自走,当然了,身为掌门的亲传弟子,除了师尊,大师兄和各位长老,地位自然高出其他弟子许多。
广场尽头是三座大殿,各名为苍月堂,苍戒堂和苍席堂,除了苍月堂为议事及接待之地,从名称可看出,苍戒堂和苍席堂分别为戒律和修习之地,顾惜也经常想这名字到底是哪位前辈起的,也忒接地气了。
顾惜走到苍月堂外站定,凝神听了听里面动静,果然师尊已经出关,正和各位长老议事。
顾惜和秦元宝站在苍月堂外静候,虽说是掌门师尊亲传弟子,该守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只听里面窸窸窣窣声,想来也差不多结束了,顾惜走到门边,果然见几位师叔师伯走了出来,顾惜和秦元宝躬身行礼,待各位师叔伯走远后才踏入苍月堂。
“惜儿,你来。”大堂里剩下的就只有苍明派掌门,明溪真人。只见他白发白须,仙风道骨,不似红尘中人,竟像是随时会飞升而去,看似年老,脸庞上却一丝皱纹也无,实在让人猜不出具体年纪几何。
“师尊。”顾惜上前躬身行礼。
“自你三岁被我带上山,如今也有十二年了,你下山,回家吧。”
“师尊,为何这么突然,可是家里发生了。。。”
“你别担心,只是我和你父亲约定的时日已到,你父亲来信,派人接你回去了。”
“师尊,我不想回去,我就想待在山上,那里,我不喜欢。”
“傻丫头,哪有有家不回的道理,你秦师弟再过几年也一样是要回家的。”
“师尊,师姐不回,我也不回,我陪着师姐,还有您老人家。”秦元宝顺势上前说道,听说师姐要回去,秦元宝眼角微微泛红,十分舍不得的样子。“再说,大师兄可以一直待在山上,为什么我们就要回去。”秦元宝,为梁州首富之子,据说秦首富夫妇极其宠爱这个儿子,从名字上也能看出来。七年前真人带上山后收为入室弟子,顾惜也问过怎么亲首富夫妻舍得让唯一的儿子上山吃苦呢?得到师尊一个回答,“原来惜儿觉得在山上是吃苦呢,要不,师父送你下山如何。”唬得顾惜再也不敢在师尊面前提起这事。顾惜也偷偷问过元宝,元宝也记不大清,大致意思是可能和师姐一样,上山强身健体,下山方便继承家业吧,毕竟经商也需要一个好身体的。顾惜听后翻了个白眼,“那你学奇门遁甲难道准备让对手入你阵中,乖乖奉上黄金白银?”
俩人斗嘴归斗嘴,感情却是极好的,毕竟元宝是顾惜唯一的师弟。故此,元宝听闻自己师姐要下山,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你们大师兄那能一样嘛,胡闹。”明溪真人隔空点了点秦元宝,嘴上说着胡闹,却一点也没动气。孩子们长大了舍不得师尊是好事,让他心中颇有成就感,但不能说,说了还不知道这两能趁机讨他什么宝贝去。
“是,徒儿知道了。徒儿先下去了。”顾惜也明白逃不过下山回家这件事,只是没有料到这么快。想到山下那个所谓的家,顾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顾惜出生于京城护国将军府,是府中嫡出大小姐,上面有一个兄长,母亲在生她时伤了身体,一直没有将养好,在她一岁时因为一场风寒早早去了。父亲顾大将军没过多久就续了一位夫人,她的姨母,也是她母亲的妹妹进府,而她两岁多便断断续续生病,太医和各地的名医看了许多,药也吃了许多也不见好,后来是来京城云游的师尊说要收她为徒,带她上山治病,顾大将军没有一丝犹豫就将她送到了苍明真人手上。
三岁的女孩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委委屈屈地拉着兄长的手说不想走,眼泪成串得往下掉,兄长跪在父亲跟前说要不就陪妹妹一起去,父亲不允,姨母也在旁劝她。“好囡囡,这是送你去治病呢,好了就接你回来。”
她看着姨母哭得伤心,以为是真心对她好,也就听话得跟着去了,上山不过一年便从兄长信中得知姨母给父亲又生下了一个嫡女。现在再想,真想给自己一嘴巴,那会的自己真真是幼稚极了,可也没办法,毕竟三岁。
这十二年来,顾惜没有下过山,逢年过节倒是能收到京城送过来的东西,各式绸缎布料,胭脂水粉,还有书本画册,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想来应该是山上所有弟子中除了元宝之外最有钱的,每次有东西送来总有师弟师妹围着她,眼里是对她满满的羡慕。但顾惜自己知道,这表面功夫下面也许藏着一颗把她吃的骨头都不剩的祸心。每次这个时候,师弟师妹们喜欢的,就让他们拿去,自己就把银票收好,如今,这檀木盒子里已有满满一盒子的银票,就算不回家,去浪迹江湖,也是够用的了。
对,顾惜最坏的打算就是下山做女侠去,当然如果能拐带走大师兄就好了。
说到大师兄,“元宝,你可知大师兄在何处,我今天一天都没见着他。”
“昨晚就下山了,说是要去东海寻什么剑谱还是鲛纱的,估计得好久才能回来。”
“东海这么远,他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了呢。”顾惜听闻,怅然若失得停下脚步,此时正是夕阳西下,西边一轮圆日泛着橘色的光慢慢向着山脚而去。一阵风吹来,顾惜感觉脸颊有点凉意,原来不知眼泪已流下,“师兄,你就这么讨厌我么。”顾惜喃喃道。
“师姐。。。”秦元宝看着此时和之前问自己讨要阵法时狡诈明艳的师姐完全不同的样子,心里莫名泛出一丝心疼,明眼人都能看出师姐喜欢师兄,师兄却。。。哎,喜欢人真是太讨厌了,还是专心研究阵法吧。秦元宝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
“哎呀,忘了和师尊要玄铁了。。。算了算了,师姐心情不好,还是等等再说吧。”秦元宝自说自话安慰自己道,又想到师尊门下他们三,大师兄下山不知何时归,师姐马上又要下山归家,就剩下自己一人了,想到这里,不禁也生出了离愁别绪来,恨不得学着山下说书先生故事中的人物一样,一醉解他个千愁。
顾惜回到自己的房间,也不点灯,屋里黑黢黢的一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白色衣裳坐在桌子边,如果此时进来一个人,倒是能给吓一跳的。但此时顾惜一点开玩笑的心思也没有,她在想着她的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