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饰离别悲伤而醉酒的狂欢,让开怀畅饮的几人无一不陷入了最能逃避别离现实的睡梦之中,当江起阳和萧无笑从侧室的卧榻上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的中午时分,昼轮早已高悬在他们的头顶,屋外一片白晃晃的明光。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通红双眼,萧无笑拍了拍身旁虽然醒了过来但依旧神智不太清楚的江起阳,这小子比他醉的更厉害,自己的修为还可以快速地分解体内的酒精,而修为不济的江起阳自然没可能这么快的恢复过来。
“什么时候了?”依旧口齿不清的江起阳迷迷糊糊地问道。
“天都亮了,你说什么时候了。”
整了下衣着,萧无笑下了塌,看来昨晚喝的还真有些多,竟然连走路的脚都是无力的,只得先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歇息下,桌上壶中里还有水,他也就随手倒了一杯,结果发现竟然是醒酒茶,这谁准备的啊,还蛮细心的。
作为黑祁镇的最高负责人,其实平日里没有什么特别多重大的事情让他去决断处理,他也就乐于享受这清闲的时光,作为一个在心智上步入中年的人,竟然在前几月的时间像个少年一样激动浮躁,不过,那几个家伙,还真是少见的,有趣的一类人啊。
敞开的屋门外传来脚步声,拉回了萧无笑的四五,抬头望去,走入房内的是萧铃婵,她昨晚也没喝过酒,现在的精神状况自然是比这两个精神萎靡的家伙要好很多。
“唔,您醒了,洗把脸,我给你们备水了,醉酒后用龙须花泡的水擦拭会好得快一点。”萧铃婵动作娴熟地将放置于器皿中的清水倒入了房屋内右侧边的两个盆内,同时将两条毛巾分配搭在了上方,示意萧无笑可以使用了。
“叫叔叔就好了,以后你也是你们家族的族长了,在辈分上也不差我多少。”起身走到右侧边,萧无笑用蘸了清水的毛巾把脸擦拭了几遍,果然这浸有龙须花的水不仅气味芬芳,还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感觉精神一震,“可以啊,你怎么知道这花可以醒酒的,我这个喝了这么多年酒的人都不知道啊。”
“月姐临走时留下的,她说这样对你们很有好处,这好像是上次轻欢喝醉以后她想的法子。”对于林忻月这个人,萧铃婵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她,和顾轻欢一起出现的她感觉就是和轻欢互补互长的一样,两人完美的属性配合让铃婵都觉得不可思议,就好像这两个人本就应该成为夫妻而他们还真的遇见并在一起了。
“忻月啊,这种东西也像是她弄出来的风格。”擦了把脸把毛巾丢进了水盆里,感觉精神已经得到舒缓的萧无笑揉了揉眼睛,笑着对还在床沿边欲睡的江起阳喊道,“喂,小子,快过来擦把脸提提神。”
“喔,知道了...”
迷迷糊糊地回应了萧无笑,江起阳一个踉跄地站起来也没站稳,幸亏萧铃婵刚走到了他旁边,扶了他一把,看他的样子恐怕一个人也没法过去了,铃婵干脆也就扶他一直到了水盆边,为他拿取了蘸水的毛巾,帮他擦拭着脸庞。
被龙须花浸泡过的水宛如烈日天中突然扑面而来的暴风雪般,让江起阳的意识瞬间一凉,清醒了过来,“呼呼...啊?什么东西...额,铃婵...我是不是喝多了...”
清醒过来的江起阳也是很快明白过来现在是啥情况,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表情疑惑地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看萧铃婵,“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第二天中午了。”
“啊?那月姐他们呢?”
“早上的时候就走了,就是你还在睡觉的时候。”萧铃婵望着江起阳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战场上那意气风发的状态,精神简直萎靡到不行了好嘛,真搞不懂明明知道伤身体,男人为什么还都喜欢喝酒这个东西。
“啊!怎么直接就走了啊,都不告别的吗?”
“昨天晚上的,那就是他们的告别了,你呀,真以为他们是那种会当面给你伤感机会的人吗?”萧无笑对江起阳那缓慢的情商反应也是笑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在伸了个懒腰后,从一起上站了起来,“灵试也快结束了,我该去整顿黑祁镇军备了,先走了啊。”
在灵试期间大部分的军力都调用在会场的安全布置上了,与平常的布置很不一样,马上举行的决赛地点距离黑祁镇也较远,轮不到他们的军队来防守,所以现在也该调回来了,而且根据师狱长老的密令,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之前安逸的生活,可能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萧无笑的离开也很快,话才说完就已经迈出了屋外,没给江起阳告别施礼的时间,也许是受到轻欢和剑漠这一行人间的影响,就连无笑也被他们感染,有种不想拘束于世俗凡规礼节的意外念头,就像现在,他的不告而别,反而比施礼告退让他的心理更有轻松感,不过嘛,碍于在外的礼节,他也就只敢在这几人中这么做罢了。
“唔...铃婵呢,你什么时候回自己的家族?”清凉的水敷在脸部十分的舒服,这种惬意的冰爽感也让江起阳的精神状态逐渐地回到了平日里的正常状态,现在好像就他和萧铃婵没有离开黑祁军府了,他也就顺便问问。
“马上就得回去了,族里这一次竟然主动派人来联系我回去主持事物,说到底还是要感谢大家的努力啊。”萧铃婵的心情看起来很好,以前还担心自己回家族后会受到层层阻力,现在看来至少要少很多了。
“哈,萧族长以后可有的忙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江家联系下我,现在绯夜里,能固定联系到的,可能就是我们两个了。”江起阳笑了笑,他也知道这次萧铃婵回去不可能就这么一帆风顺地将家族治理好,能帮的话,自己也尽量多帮她点吧。
“额恩,谢谢。”
“呼,精神状态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家族了。”深吸了一口气,江起阳将不知道被谁带过来斜放在床头支架边的权杖隔空吸入自己右手中,他在外的时间也确实够久了,以前是不想这么就这么一事无成窝囊的回去,而现在,他已经不在乎这些虚名了,回去学到更高阶的灵术,在日后能够有一份保护自己心中所想的力量,这才是他现在的目的。
“唔?现在吗?这么快?”
“当然啊,争分夺秒嘛,唉,那个怎么说来着...”江起阳突然尴尬地挠了挠头,“果然月姐他们的离开方式是对的,我好像也不太会告别...”
“好啦,起阳哥哥,再见,后会有期。”比起江起阳不善交际的情况,萧铃婵回以了甜美的微笑,缓解了他的尴尬。
“额恩,后会有期。”
......
清脉群山的山道之中,在萧君灼的指导下,很快学会御剑飞行的顾轻欢带着忻月和其余六人已经到达了清脉群山的入口处,也就是几个月前,楚剑漠进入这儿的地方。
当然,现在的他仍旧是昏睡的状态,他和夜雨晨分别由楚剑瑶和雪倾辞带着,虽说雪倾辞不像剑瑶一样会御剑飞行,但身为修为强大的妖兽,本身的飞行能力自然不差,带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而白墨城,则基本上属于站在灵阵看风景的状态,如果不是忻月跟她说想沿路看看,可能几秒钟内她就可以把众人全部带到目的地了。
当昼轮行进到一半在头顶正中央时,几人也在群山外的林中就地休息,毕竟其他几人的体质可以撑过这高强度的运动,林忻月和修为稍低的楚剑瑶却没有办法一直像他们一样保持着充沛的精神,必须要休息会儿。
“唔,这样御剑还是挺好玩的,忻月,你要不要来试试。”右手双指挥引着萧君灼给他的长剑在周身飞转,从小以来都有个仙侠梦的轻欢似乎玩上瘾了,不断地控引着长剑在两人身侧飞舞。
“我没可以控制长剑的灵力啊,我就是一个弱小又可怜的小妖怪...”忻月眨眨眼睛望着轻欢,那楚楚可怜的弱小模样如果不是轻欢对忻月知根知底,还真说不定就信了。
“说真的,月姐你现在作为妖来说真的有点弱了...”白墨城望了望林忻月,表情欲言又止,“至少,跟我记忆中的相比,不太一致。”
如果在以前,轻欢可能觉得墨城这是在故意和忻月抬杠,可看墨城那表情,怎么看都是很认真地在发表着她的疑问,这也难怪,在场的只有她和轻欢见过忻月的九尾妖狐真身,而对这种能够被称为青丘圣兽的存在,光这称呼就能够一窥这一种族本身的实力了,而忻月现在却是也太...
“唔?忻月你也是妖族的?”听闻白墨城的话,雪倾辞惊讶地望向林忻月,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自己却从来没有发现过林忻月身上有任何妖类的特质,如果是实力高强的大妖那还说的过去,可按照忻月的修为,怎么可能隐瞒的了他?
“我...算是吧...”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毕竟忻月连自己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只能就这么含糊地回答雪倾辞。
“可你的真身...”
“九尾妖狐,我说的没错吧,忻月。”在一旁靠着树干休息的萧君灼却突然说出了林忻月的真实身份,她的语气是如此的肯定,再加上她的修为和身份的缘故,这倒是让林忻月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把话题扯开了,当初没错警告过她不能暴露出真身会引来危险,现在就这么被当众说出来,让本就生性警觉的她感觉到不安。
“放心,有我跟你们随行,这三域间没人能动得了你。”
自从离开了黑祁镇,林忻月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萧君灼说话的语气中,属于情感的部分已经越来越少,但说出来的话却越来越像是她真实的想法了。
“那...”
“跟我过来下,我有话想跟你说。”还未等忻月开口,君灼便起身,向着另一侧的林内走去,而她言语的意思也是示意忻月和她一起过去。
“忻月?”
“轻欢,用你的牵引之阵去控制长剑,没有必要引导力量到手指上号再去使用,记住了,邪眸妖瞳,瞳阵才是你的本源,身体,只是个载体形式。”才开口的顾轻欢也被萧君灼的话给打断了,在外面如同禁忌一般的话语在君灼的口中直接说出,惊的雪倾辞目光直在顾轻欢和林忻月两人之间打转。
他想过这两人可能身份特殊,毕竟他们的举止就不像是普通人,但是他可从没想到过会是九尾妖狐和邪眸妖瞳这两个早已灭绝的传说中的种族啊!
九尾妖狐,虽名带妖字,但却全是因为后人对它们美艳之貌倾城之姿的臆想,带有着后世浓厚的扭曲偏见色彩,要知道在当年青丘还未被毁灭时,他们的名字,是青丘圣狐!能够作为一个庞大势力所供奉的图腾圣兽,这个种族以它们隐藏在美貌下的力量协助青丘成为一方霸主,牢牢地在过往历史上占据了数百年的时光,而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青丘的覆灭成为传说,九尾一族应该没有幸存者逃过那场浩劫才对,而至于邪眸妖瞳...
雪倾辞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在上古时期如同恶魔般的种族在经历了所有种族的大清洗之后竟然还有幸存者活下来,而且再怎么看,轻欢的个性都和那个传说中充斥着血腥与杀戮的种族完全不一样啊,他怎么可能是邪眸妖瞳一族呢?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但轻欢也只能回以他一个“我也不知道”的无奈微笑,谁让他的记忆现在乱七八糟的,也确实不知道啊。
“我过去一下,放心,没事的。”而在雪倾辞疑惑的同时,忻月和轻欢说完便起了身,跟随着萧君灼的步伐,走入了另一侧密叶遮蔽的道中,她对于萧君灼却是也有很多疑问,而且她也是自己怀疑的首要人员,有这么个机会能够交流,对忻月来说也是个机会。
“就这儿吧,可以停了。”走过来大概百米的距离,再往前走轻欢就能感应到自己离开他瞳阵的覆盖范围了,忻月叫住了萧君灼,而对方也是应声停下转身,只不过挥手间在两人的周围布下了隔离性的结界。
“这么小心?拥有如此实力的你们现在还怕什么?”望了眼四周逐渐隐下光芒的灵阵,林忻月轻笑着望着萧君灼,“你就是那个和我互换身份的人,从你的身上,我能够感觉到你对轻欢的熟悉感,如果只是对‘邪眸妖瞳’有所了解,你根本就不会对这个异类这么了解,你到底,是谁?”
“从现在开始,能提问只是我。”轻漠的语气,和平日里说话完全不一样的神情,萧君灼话音刚落却立即发难,瞬移上前的同时右手中浮现出了一把剑身漆黑刃边猩红的长剑,右手反握横剑架在忻月的脖颈处,将她退逼一步,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望着那充斥着杀意的双眸,林忻月也没有选择反抗,剑刃距离她的咽喉仅有一厘米的距离,只要萧君灼再往前一分,她就必死无疑,相比起萧君灼的杀意,忻月却相对从容的多,静静地望着萧君灼,在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行动。
“如果可以,我的剑刃已经割开你的咽喉了。”
“如果万事俱备,我相信这把剑刃会进去的,但很明显,你们已经连布局的时间都不够了,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了吗?”从萧君灼刚刚的一句话中,林忻月已经感觉到这个高傲的家伙也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境,那至少,自己的处境并不像现在看起来的那么危险。
“白墨城...”收回了架抵在忻月脖子上的长剑,萧君灼侧在忻月耳边轻语地话却让忻月表情逐渐凝重了,当君灼侧身放开她的时候,忻月望着君灼的眼神中满是惊疑的不可思议,这个家伙,竟然还有值得她做到这种地步的事情吗...
“这种事情,你知道它的危险性吗?”
“如果没有危险,我根本用不着来找你,”自从司徒雨欣将天尘连同那把损坏的剑鞘一起交给自己以后,萧君灼第一个想到的对象就是林忻月,但现在的状况不允许她对林忻月下手,如果说林忻月是一个后续危险的话,那她们现在所面临的还有一层最直接的危险,越过面前本就无法解决的危险去处理这后续的危险,这实在是本末倒置,更何况,这后续的情况,也轮不到她来处理她的结局,在十三年前遇到司徒雨欣时的那一刻起,她的结局就早已注定。
即使是现在,萧君灼也想不明白,自己在当时为何会心血来潮去听一个仅有五岁的小孩子讲完她的想法,即使自己看过了她记忆中的一生,但选择相信司徒雨欣,却是在她独自一人闯入宫殿望着自己的一瞬间,“你,知道双生花的结局吗?”
果然即使自己活了这么久,当有了新的希望的时候,仍旧放不下自己的蠢妹妹啊...
“一朵怒放,一朵,凋亡。”
与萧君灼那冷寂却充满杀意的目光相对,林忻月缓缓地回应了她,这也是林忻月第一次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仍旧选择和对方合作,“我会活着,一直陪他到最后的。”
“这句话,我早就说过了。”不以为意地轻蔑一笑,萧君灼手中的长剑隐去,挥手间撤去了布下的结界,她向着来时的道路返回而走,“你若想陪他到最后,接下来的步骤便一步都不可以错,我可以失误,但是,你不行。”
“我为了我的妹妹,你为了你的轻欢,暂时合作吧。”
望着萧君灼离去的背影,林忻月不知道这个实力已接近灵域顶点的女人到底在害怕着未来的何事何物,但似乎她现在可以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了,只要解决了这个麻烦,那些束缚着她和轻欢生活的枷锁会减少大半,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忻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最表层的迷局已经随着萧君灼的摊牌浮出了水面,而自己原先所处世界的布局也大致了解了,从当初她交给自己以防轻欢龙血暴走的手绳和与“最高意志”还有李天奇合作密切的人,毫无疑问,正是萧君灼,而萧君灼的身份,正是龙族规则之主,掌管规则的龙王级存在,不然仅凭最高意志的技术,能够遏制龙血,确实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自己算是单独的变量话,那么最高意志,李天奇和自己这三个势力都是萧君灼为了保护顾轻欢,或者说是保护轻欢身边的萧雪瞳更贴切的一点,这样看来,南京的袭击事件应该是萧君灼让最高意志执行的,为的就是让她们能够进到这个世界里,可是...
林忻月不解的地方在于,萧君灼的下一个计划明明确确是以白墨城为中心展开的,可是当时墨城的进入只是偶然,她为何能够这么确定,白墨城一定会和他们两个站在一起...龙王...林忻月突然回想到墨城当初以半开玩笑的方式和他们讲过的故事,如果说白墨城也是龙王的话,那萧君灼才会对墨城的性格如此的肯定...
而结合楚剑漠和司徒雨欣的关系,不难看出,和萧君灼合作的雨欣正在为楚剑漠的崛起构建势力,目前自己所接触到的所有计划,正是为了剑漠的成长。
司徒雨欣,一个就像剑漠影子一样的存在,即使楚剑漠现在没有与她在一起,却仍能够时时刻刻感受到雨欣的存在,这个有着和自己同样心性和目标的女人,危险程度恐怕和萧君灼也不相上下...
对这两人的准备如此充分而感到意外,也为自己一直生活在如此巨大的骗局中而感到惊诧,但林忻月轻松的表情似乎已经不再担心这后续的迷局了,当布局人和自己是一方阵营时,掌握全局是迟早的事情,而当这一切完成时,她就可以真正的和轻欢脱离枷锁,去一起寻找两人真正想要的生活。
最后一次了,对世界最后一次的疯狂,也许可以拿出些更华丽的结局来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