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宿尧天不怕地不怕,真的害怕拂乙生气。
城外长亭古道。
凉亭下。
拂乙坐在栏杆上,背靠亭柱,交叠着伸直的双腿,闭着眸,轻吸低处迎面而来的江风。
风吹着白衣,翩翩微扬。
冷漠凌人。
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军靴与石路的摩擦发出咯吱咯吱响。
“宿尧,没有军令私自带兵进京,可还把军法放在眼里。”
宿尧单膝跪在凉亭外,抱紧拳头,“主子,属下前来领罪,但,这口气属下一定要出。”
脸上似乎写着,若有下次,他还来。
他的主子,谁也不能辱。
拂乙单手轻?额头,五指纤白又干净,声音带着沙哑,“若换旁人是皇帝,随随便便一条都可以治我们厌戎部谋反之罪。”
宿尧埋下头,“沅帝他不敢。”
就是治了谋反之罪又如何,天下都能要,区区一个沅国。
拂乙依旧紧闭着眼眸,密长的睫毛轻颤,又漫又冷,“沅帝不敢,但闫王敢,你以为九部那么好惹吗。”
九部仅用一柱香内都已经召集城门,如果不是他们相识,今日双方只怕早已血染城门。
宿尧嘴角露出微笑,“可闫王殿下保的也是你。”
就是眼瞎了些,都不知道他宿尧是谁的人。
为爱魔怔?
拂乙微挑着秀眉,潺潺的声线,又轻又淡,“倘若我只是陆衿,而不是军枢院首,今天的局面又当如何,你可有想过。”
他保陆衿,宿尧为军枢院首,不早打得半死不活。
“还请主子责罚。”宿尧将头埋得更低,一副将死何惧的语气。
似乎还没觉得他没错,就是没错。
就是这么护主。
错什么错。
但责罚还是要领,不领他难受。
拂乙缓缓的睁开眼眸,有些颓,“回去,绕厌戎山跑两圈。”
宿尧抬头,眨着双眼,两条大大的粗眉跟着跳动,“主子,没…没了?”
不多罚点吗。
拂乙偏过头,懒懒的看他一眼,淡淡的。
他是不是浑身发痒,想找虐?
处罚他有用?打一顿?
没用,下次他还来。
她还不了解吗。
她只能尽量管好自己,‘不惹事’。
宿尧尴尬的叩着粗大的掌背。
“溯国蔺门关,年后务必拿下,”拂乙从袖中拿出一册折子,眸中带着道不尽的杀意,“这是部署计划,好好研究。”
宿尧起身,笑了笑,上前接过,“属下领命。”
这趟不白来,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拂乙轻轻摆手,语气很低,“回去,我处理完沈宗的事,随后就去溯国。”
“诺,主子定要照顾好自己,天冷,那我们回去了。”宿尧说完,颔首退下去。
城门外。
二十万厌戎戍兵骑着战马绝尘离去。
踏踏的马蹄声威严肃穆,撼动人心。
厌戎部在城外远处与回城的拂乙打了照面。
纷纷翻下马,整齐划一的朝拂乙单膝颔首,“参见主子。”
二十万士兵,赤胆凛威,忠义勃发,望不到头。
那道清冷消瘦的白衣身影就是他们心中的王。
他们激动欣喜又愧疚于心,因为今日,他们不听话。
拂乙示意他们起来,厉声训斥,“都起来,回去好好的,再来我打你们。”
她带出来的好兵,一个个的学会护短了,哪个教的?
没规矩。
不懂事。
她不需要谁护。
“诺,主子,您先走。”
士兵们齐刷刷的让开一条道,直到拂乙渐渐消失后,他们才翻上马回厌戎山。
城内众人算是安下了心,仿佛末日正在离去,可以打开窗门看阳光。
吓死个人哩,以后谁还敢惹这位院首。
惹?百万戍兵还来。
城门还没修就这么烂着。
宋妤媛,薛晋,张大人,被绑在柱上,不喊不闹。
他们已经感觉到死忙的来临,走了厌戎部,城里还有军枢密院,还有权倾朝野的闫王殿下。
敢喊什么,敢闹什么。
他们惹了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军枢院首。
还没死算好的了。
城门外,一道白衣漫步走来。
拂乙手中把玩着一根不长不短的干木条,嘴里叼着一根草,漫不经心的走着。
玩世不恭的态度。
又冷又漫。
还带着点摄人的寒意。
守城门的禁军也不知道她是何时出去的,远远看清她的面庞,人还没靠近。
他们立马恭恭敬敬的颔首迎接。
这女子就是他们梦寐以求想见的偶像,军枢院首。
他们都想不到。
谁能想,威慑天下,手握重兵的院首是一女子,还很年轻貌美无比。
厌戎百万戍兵只因她遭受漫骂就马不停蹄的来踏城门,平怒火。
你敢想。
她现在还成了半个闫王妃。
惹不起,惹不起。
能喝品罄茶奇怪吗?不奇怪。
刺杀皇上?用刺杀吗,皇上都会提头给她。
他们的院首就无趣开个玩笑,所有人都当真。
禁军们犹豫了许久,壮胆子迎了上去。
“院首好…”
拂乙轻轻咬了一下小嘴里的那根草,懒懒地应了一声‘嗯’。
声音很低,漫不经心又带着冷。
禁军们也不敢直视她,气势太冷太压人。
“尊敬的院首,咱们仰慕您好久了,今日终于得见真容。”
“尊敬的院首,您可是我们沅国的光,百姓的神。”
“院首,您看我们兄弟几个有没有机会去厌戎部打仗。”
拂乙拿起手中的细木条轻拍着掌心,一挞一挞,缓缓眯起美眸,“看城门不好吗。”
喜欢去送命?
看城门悠闲,还有银子领。
禁军还以为她不会搭理回话,一看着就不会笑。
仿佛跟她说话,她一言不合能用眼神杀死人。
但,此等能跟他们敬畏的院首,搭话的机会,那可是求之不得,梦里都梦不到,不能错过。
一名禁军又壮起胆,挺起弯臂发达的肌肉,还自豪的拍了一下,“咱们几个兄弟很有力气的。”虽然比不上厌戎部百万士兵的勇猛无畏。
但,谁不想能跟在院首手下,那可是祖坟冒青烟,光宗耀祖的事。
谁不想跟在宿尧将军身后打仗,保家卫国。
他们当然不怕死。
拂乙扬起枝条,轻轻戳了一下那名禁军的突起肌肉,啧了一声,又冷又厌,“差点。”
溯国的士兵比较高大威猛。
城楼上的男子,那双乌黑深邃的厉眸扫着那一幕幕,俊逸的面上阴霾笼罩,左手不客气的插着腰,气得踢了一下城墙,“她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