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言惊觉背后有轻微奇怪的响动,她徐徐回头,石桌上盘着一条蛇,蛇身有斑驳的花纹,头朝上昂起,吐着芯子。
傅书言了解蛇的习性,蛇药用价值很高,中医用蛇入药,能治许多疾病,蛇浑身是宝。
傅书言稳住心神,伸出右手从侧面慢慢伸过去,手离蛇适当距离后,迅速一把抓住蛇头,轮了几圈,目的不让蛇身弯曲回头,然后,用尽全力甩了出去。
凭着手感,傅书言确定这是一条无毒的蛇,当她的手接触到蛇身,感到蛇身体柔软的是毒蛇,这条蛇的蛇身坚硬,另外毒蛇有武牙和毒腺,无毒的蛇没有武牙和毒腺。
傅书言甩出蛇后,还没收回手,猛然听到一声惊呼,“言妹妹。”
这是高昀的声音,就在她背后,傅书言抓蛇之时,精力太集中,没注意周围,顾不上多想,人遭到突然袭击,出自本能自我保护意识,高昀的惊呼声,傅书言才意识到此举不妥,不说她一个六岁的女童,自幼养在深闺,别说捉蛇,平常没看见过蛇,又何况她不久前梦见蛇受其惊吓,现在徒手抓蛇,这之前的谎话岂不是不攻自破。
傅书言的右手停在半空中没动,呆呆站着,直到高昀一脸惊慌跑到亭子里,抓住她双肩,摇晃,“言妹妹,你怎么了?吓到了吗?你敢抓蛇,不怕蛇咬你吗?”高昀关切地一连串问话,不容她回答。
傅书言近距离看清楚这少年脸上细微的表情,关切紧张担忧,傅书言刹那心一热。
这时,高璟走进亭子里,缓步踱到她面前,双眸炯炯,定定地望着她,一句话没说,傅书言莫名紧张,傅书言能在高昀面前演戏,却无法在高璟面前演下去。
傅书言动了动身子,眼珠动了一下,徐徐地道:“昀哥哥,我没事,方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蛇要咬我,我伸手抓住它。”
高昀大大松口气,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言妹妹,你徒手捉蛇太危险了,没事就好,我以为你又吓到了。”
突然,淡淡的声音响起,“言妹妹的惊吓之症,无医自愈,看来解铃还需系铃。”
傅书言黑白分明的的大眼睛水光一片,高昀心疼地拍打她脸颊,“妹妹,是吓坏了吗?你不知道你刚才的举动把我都吓到了。”
傅书言眼中水雾氤氲,扁嘴,半晌道;“昀哥哥,别让我哥哥知道,回头我母亲和祖母知道又担心了。”
“言妹妹真懂事,我和璟哥哥不说出去,你放心吧!”高昀安慰道。
高璟的眼底幽深,他不相信她说的话,方才她身处险境,镇静自若,出手利落,准确,看不出一丝惊慌失措,傅明轩这个妹妹古怪,好像刻意隐瞒许多东西,行为举止跟这个年龄不符,聪慧有过人的胆识。
高璟冷清清的声,“这里从来没有过蛇,第一次出现蛇,就被言妹妹碰到了,真是巧的很。”
傅书言正想这个问题,很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那人不用说,她看眼湖边上,卫廷昶正在烤鹿肉,卫廷瑾不知从哪里转悠出来,走到卫廷昶身旁,像是无意中朝亭子里看了一眼,唇角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
傅书言相信卫廷瑾不敢公然放毒蛇咬她,只不过试试她,迫她露出马脚,卫廷瑾阴险狡诈,知道厉害关系,傅书言若真被毒蛇咬到,庆国公府决计不能善罢甘休,定然查个水落石出,他脱不了干系,卫廷瑾听闻傅书言让蛇吓破了胆,便猜想又是她耍的花招,这一试,傅书言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卫昭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跑过来招呼,“璟哥哥,昀哥哥,言妹妹,你们做什么,怎么还不走,不是要游湖吗?我哥把烤好的鹿肉拿到画廊船上,边吃边赏景。”
卫昭拉傅书言的手,“快走,言妹妹。”
傅书言默默地跟着她朝画廊船走过去,高昀跟在身后,看她没事,安心了。
高璟望着前面傅书言背影,思忖,为何她身上有不少谜团,她小小年纪,机智果敢,却刻意掩饰。
画廊船很大,能容纳三五十人,各人带的下人也都跟着上船,高璟和傅明轩在船舱里下棋,卫廷昶一直忙烤肉,一口没吃,坐在一旁桌上,吃烤肉喝酒,又命丫鬟盛了一碗碧梗米饭,泡汤吃了一碗,高昀跟傅书言和卫昭在船头看远处风景。
容华郡主和卫廷瑾倚在船侧面朱漆栏杆欣赏湖面景色,秋日,风和日丽,徐徐凉风自湖面吹来,湖水清澈似镜子面无波无澜。
容华郡主刚学作诗,兴趣正浓,对卫廷瑾道;“听说卫二公子才学出众,如此美景,卫二公子何不作诗一首,助兴。”
卫廷瑾正愁不能施展,假意谦逊,“廷瑾才疏学浅,若论才学,那如令兄长。”
容华郡主笑道;“卫二公子何必自谦,卫二公子胸藏锦绣,就以中秋为题,作诗一首,卫二公子的诗词定然是绝句。”
卫廷瑾有意卖弄,沉吟片刻,朗声念了一首诗,“湖光秋月两相和,
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南湖山水翠……”
卫廷瑾后一句还未出口,傅书言抢先脆声接下句,“白银盘里一青螺。”
傅书言这一句,声音清脆响亮,连船舱里下棋的傅明轩和高璟几个都听见了。
傅明轩举着白玉棋子的手一失神,忘了落下。
容华郡主奇道;“言妹妹合的这一句,别说跟前面三句一脉相承,画龙点睛之句。”
这首诗,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前世后来才流传甚广,卫廷瑾投机取巧借用一下,把洞庭改成南湖,耍点小聪明,一时忘形,倒忘了傅书言这一个茬。
傅书言淡笑一声,“这最后一句,本就是跟前三句是一首诗,这首诗我听见人念过,当时觉得好,就记住了。”
卫廷瑾顿时脸涨红,羞臊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大家都看着他,卫廷瑾辩驳道;“我跟言妹妹一样,听着这首诗做得新巧,记住了,一时兴起,便想起这首诗,随口念了出来。”
卫廷瑾这番解释很勉强,自己觉得尴尬,容华郡主看他囧迫,安慰一笑,“卫二公子念的这首诗我很喜欢。”
傅书言小小报复了卫廷瑾。故意当着容华郡主揭了他的短,卫廷瑾打碎牙齿只得往肚子里咽。
玩了一日,八月十五中秋夜,各自归家吃团圆饭,傅书言跟三哥傅明轩直接回三房上院,一进门,大丫鬟桂枝笑道;“三爷和七姑娘回来了,太太正担心呢!”
“谁说我担心,出去玩,不念母亲在家等着急,我担心她做什么?”杜氏埋怨道。
傅书言爬上炕,搂住杜氏的脖子,“母亲拿条链子锁了我,方才放心。”傅书言心想,母亲要是知道自己遇蛇,还不吓死,母女连心,女儿遇险,母亲不安。
杜氏拍了一下她搂着脖子的手,“快洗手去,脏死了。”
丫鬟桂枝和雪琴倒水,傅明轩和傅书言兄妹洗手,杜氏问傅明轩一日玩什么,傅明轩陪着杜氏说话。
傅书言兄妹刚回来,傅鸿也从外回来,兄妹在父亲面前规矩多了,傅鸿看眼傅明轩,随便问了句,“带你妹妹出去玩了?”
“是,父亲。”傅明轩道。
傅鸿问出去都跟那些人,傅明轩一一作答。
傅鸿满意地点头,“除了荣亲王世子,还有安亲王世子,你多结交这样的人,对你有好处。”
傅鸿想得现实,缺少人情味,傅明轩不过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灌输功利思想,显然,傅明轩为人正直,不是他父亲期望的。
傅明轩不敢顶撞父亲,唯唯答应。
傅鸿对杜氏道;“这身织金袍子太热,给我找一身凉快点的衣裳。”
杜氏命丫鬟桂枝道;“给你家老爷找那件家常穿府绸的夹袍,反正一会也不出门,吃酒穿着松快舒服。”
杜氏亲自侍候傅鸿宽衣,傅鸿脱去外袍,傅书言朝他腰间看了一眼,玉带下坠着绣荷包,是乔氏送的那个,傅书言走过去,抓起荷包看,“父亲戴着荷包真好看。”皱着小鼻子,“真香。”
杜氏把傅鸿换下的外衣递给丫鬟雪琴,接话茬道;“这个样式的荷包今年流行,你大伯戴的比你爹的这只荷包香味还重,不知道熏了什么香。”
傅书言心道,大伯荷包的熏香,她可是加了料的,自是比父亲的香,幸好她大伯母没心思在她大伯身上,她大伯母满心里都是儿女,没给她大伯惹麻烦,傅书言愧疚减轻点。
傅书言没注意,父亲脸沉似水,解下荷包,递给她,“拿去玩吧!”
傅书言心里发笑,乔氏送的定情物,父亲贴身戴着,现在竟然随意赏人,她父亲当面什么话都没说,心里对她大伯戴了同样的荷包很介意。
恋人间的矛盾有些是因误会产生的,彼此之间缺少信任和了解,父亲贪恋美色,乔氏贪图富贵,这样的感情不牢固。
傅书言拿着荷包从母亲上房出来,随手把荷包递给檀香,“拿去玩吧!”
“谢姑娘。”檀香蹲身道。
檀香没想到得了这个,喜欢得紧,这样精致漂亮的荷包,姑娘说不要就不要了,自己捡了个便宜,稀罕不舍得戴。
八月十五,迎寒和祭月,傅府花园里设香案,摆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烧斗香,傅家无论长幼,依次拜祭月神,在心里许愿,轮到傅书言,她略想,默念,“不求大富大贵,保佑阖家平安。”
杜氏为当家主妇,切开团圆月饼,杜氏预先算好全家人数,在家的,出门的,都要算在一起,不能切多也不能切少,大小要一样。
一家大小分吃月饼,象征团圆,唯有四房柴氏那一块月饼剩下来,四老爷咬了一口月饼,味如嚼蜡,柴氏任性,平常倒还罢了,八月十五阖家团圆,上有长辈在堂,傅四老爷又是守礼之人,心里不是滋味,把对柴氏那点感情更淡了。
仲秋夜,赏月饮酒,通宵达旦。
中秋前后朝廷各放一日假,傅书言私塾里照例休三日。
中秋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傅书言每日晚膳后,屋里升起火盆,傅书言坐在炕桌前练字。
老太太年老守旧,傅书言住在老太太屋里,舞蹈基本功从不回家练,每日一个时辰在东府跟师傅学练,傅书言每日一身潮汗,即使天寒,回房丫鬟备好香汤洗澡,已成定习,洗完澡方用饭,有时回来晚,老太太等她吃晚膳,就先吃了饭,再洗。
今日傅书言在东府里下课,傅姝跟她嚼一阵子舌,说她姐姐傅玫跟严榜眼的事,吃吃笑,“严榜眼咱们都以为死心眼,人情世故通达,八月十五来我们家,备了不少礼物,上到父母亲,下到侄子侄女,每人都有礼物,给我姐的当然跟大家不同,严榜眼看着忠厚,精明着呢!借着送大家这个由头,实则给我姐的礼物最用心,是他们家一只祖传的玉镯,
傅书言眯眼笑,“亏你们家人少,要是我们家每人一份他就破产了。”书生表达感情含蓄,严榜眼倒有些许可爱之处。
傅姝接着道;“我父母商议,明年开春给她们办婚事,严学之在京城租宅院三进,我父母准备把我们家一个五进的宅子给他们住。”
婚事已经细化到住宅,可见东府大伯父和大伯母对这个女婿满意程度,傅书言说笑,“严榜眼仲秋送礼花的钱,这是连本带利都讨回去了,一点没亏,你们家别说陪嫁一所宅子,就是十所八所宅子也陪得起。”
“话是这么说,我父亲常说,好男不吃婚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傅书言对她东府大伯的好感又提升到一个高度,能说出这么有志气的话,人一定不是怂货。
乔氏自中秋前晚胃里感觉不适,接下来半个月,没什么孕期反应,晚间歇息时,感觉小腹丝丝疼,次日一早,发现下红,乔氏害怕,傅鸿不知为何最近态度冷淡,不像从前找机会接近她,两人眉来眼去,万一胎儿没了,她跟傅鸿的关系慢慢就断了,如今又因此得罪了老太太,画虎不成反类犬,聪明反被聪明误。
又过了两日,乔氏下处有少量有血丝流出,乔氏生育过,知道厉害,怕要小产的征兆。
傅书言在东府练功回来,嚷着丫鬟们备热水洗澡,傅老太太慈爱地道;“就知道你一回来不洗澡吃不下饭,早让人把水给你备好了,快去洗,洗完好吃饭。”
傅书言洗完澡出来,换上干爽的衣裙,坐在西暖阁妆台前,檀香站在身后给她擦头发。
傅书言听见堂屋里傅老太太和乔氏说话声。
乔氏的声音传进来,“外甥女这两日睡不好,总梦见死去的夫君,托梦给我,说那边日子苦,外甥女想去胧月庵烧柱香,烧些纸钱。”
傅老太太现在对她看不上眼,心想别看你嘴上说得好听,你心里只怕早就没你男人了,不然能跟表哥勾三搭四,装深情给谁看,道:“你不是府里的人,愿意去哪,我管不着你,烧柱香也好,求个心安。”
乔氏觉出老太太的语气里讽刺意味,讪讪的告退。
傅书言听乔氏走了,才出去。
傅老太太脸色不悦,看见孙女,方露出笑容,招呼丫鬟,“摆饭,七姑娘准饿了,人小,毛病不少,不洗澡就吃不下饭。”
傅老太太吃饭没那么多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傅书言不受拘束,为了哄老太太开心,傅书言讲东府乘龙快婿严学之趣事,傅老太太跟着高兴,“这婚事成了,你东府的大伯母少不得我的谢媒钱。”
傅书言看傅老太太对乔氏态度冷淡,安了一半的心。
用完饭,傅四老爷来给老太太请安,行礼落座,傅老太太问;“老四,你媳妇还没有信来吗?走了半个多月,早该到家了。”
提起这事,傅瑞有气,柴氏不懂事,回娘家不来个信,要是她自己回娘家还罢了,肚子里还有孩子,娘家人都不懂事?不说往婆家捎个信。
闷声道;“没来信,估计已经到娘家了,老太太不用担心,若路上有事,早知道消息了。”
傅书言坐在老太太炕上写字,听大人们说话,同情四叔,屋里没有主母,四房有个通房,上不了台面,四叔一个男人,忙衙门里的事,还操心家里的事。
傅老太太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四房总这样下去不行,柴氏一去不回,外人以为婆家欺负了她,傅老太太话到嘴边,忍住,等等看柴氏和傅瑞怎生了局。
遂懊悔地道;“当初官媒提亲,不知道四媳妇这样,我原来想四媳妇年轻,等有了孩子或许脾气就改了,现在看娘家也不是个懂事的人家,教导成姑娘这样,你心里想是埋怨我定下这门亲事。”
傅瑞站起来,“儿子不敢,儿子怎敢埋怨老太太,婚事是儿子自己愿意的,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
傅书言听着老太太和傅四老爷对话,母子俩后悔娶了柴氏,连自己丈夫如今在老太太面前都不护着柴氏,古时候,得罪婆母又得罪丈夫,柴氏还想在婆家混下去吗?
乔氏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回后面抱厦,乔氏不是傅府的正经主子,不敢大刺刺的吩咐下人备轿,带着孔府的小丫鬟珍儿,出府,雇了一顶小轿,吩咐轿夫先绕道医馆。
轿夫拉着乔氏来到里正街,这条街上有两家医馆,乔氏下轿,看两家医馆相隔不远,其中靠西头的一家是看妇人病症的医馆,乔氏扶着小丫鬟朝哪家医馆走去。
快走到门口,乔氏看一个妇人从医馆里走出来,她避开人,等那个妇人走远,方迈步进去,医馆里坐馆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郎中,此时,刚好没有病患,柴氏略放下提着的心,她怕遇见人,一个年轻寡妇,看这种病症,难以启齿。
老郎中问了下她病情,乔氏支支吾吾,老郎中便明白了,到他这里看病的不少内宅妇人,背着人,看乔氏穿戴体面,像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并不细问,示意乔氏放上手,诊脉。
老郎中诊完脉,道;“夫人身孕已二月,有小产迹象,保胎的话,开几剂药,吃吃看看。”
乔氏急道;“胎儿能保住吗?求大夫一定保住我腹中的胎儿,我出双倍的诊资。”乔氏央求,心情迫切。
“夫人,老朽开医馆诊资一文不多要,你要保住胎儿,这需平常注意,尽量减小活动,卧床休息一段日子,待胎儿坐稳,方无事。”
老郎中开了安胎草药,小丫鬟提着几包草药,主仆从医馆出来,乔氏又犯了难,煎药吃府里人问起可说什么。
小丫鬟道;“太太何不出来住几个月,躲过一时,待胎儿稳当,再回傅府。”
乔氏道:“去哪里住?举目无亲,京城除了傅府没有二一个亲戚。”
小丫鬟出主意道;“奴婢听说庵里的尼姑不干净,专门容留无处可去的被夫家休弃的女子,太太给她们些好处,租赁庵里的房屋,住上三五个月,再回傅府,岂不是人不知鬼不觉。”
乔氏暗道,这个办法好,庵中静养安胎,等过三五个月,回傅府,即使看出来,也不怕。
乔氏上轿,赶奔拢月庵。
拢月庵面积不大,庵中只有几个女尼,乔氏上香,捐了香油钱,年轻的女尼看她捐钱不算少,很客气,乔氏问;“你庵里可有房屋出租?”
年轻女尼道;“有几间空房子,施主要租住我问问师傅,请问施主要租住多久?”
乔氏不想住多久,住久了,傅府就回不去了,道:“三个月。”盘算现在肚腹里的胎儿已两个月,再有三个月满五个月,即可保住胎儿。
年轻女尼道;“施主稍等,我进去问问我师傅。”
一会女尼出来,“女施主,我师傅说了,施主要租住的房屋一月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租金不低,主持尼姑知道来庵里求租的官家女眷一般是不吝惜这点银子的。
乔氏现在走投无路,租金高也认了,一次付了六两银子,女尼领到住处,拢月庵后进有个小偏院,有几间房舍,明间和东厢房住着人,乔氏住三间西厢房,乔氏带着一个丫鬟,两人够住。
乔氏看屋里倒也洁净,说好回府取衣物,明日过来,跟女尼没说自己是傅府的亲戚,只说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妾,被大娘子赶了出来,暂时找个地方栖身。
来这里女人多半是大户人家的妻妾,二两银子的租金在市井租房,够付一年的房租。
两人从庵里出来,小丫鬟珍儿嘟囔,“这里的尼姑黑心,租住一个月二两银子,敲竹杠。”
乔氏现在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发狠道:“保住我腹内的胎儿,将来还愁没银子花。”
乔氏回傅府,上院堂屋里,傅老太太和二太太宁氏说话,乔氏进屋,宁氏看见她,道;“听说表妹去庵里上香。”
乔氏便趁机把编好的一套说辞说给老太太和宁氏,搬去拢月庵住三个月,吃斋念佛为死去的夫君超度。
傅老太太是不信的,乔氏自己提出搬出去正好,让儿子冷冷心情,当即答应,“你去吧!你还能有这份心难得,出去别说是庆国公府出来的。”
乔氏低眉顺眼,“是,姨母,外甥女绝口不提傅家。”
傅书言下晌从东府回来,一进上院,就听丫鬟议论说乔氏要搬去尼姑庵住,顿生警惕,傅书言进东间,老太太正等她,“七丫头,你今天回来的早。”
傅书言好奇地问;“祖母,我进院听丫鬟说表姑母要搬到尼姑庵住?”
傅老太太闻言,脸冷落落的,“她搬到尼姑庵暂住,过阵子回来。”老太太心想,乔氏自己提出搬出去,等三月期满,如果想搬回来,那可另说,借这个由头撵她出去,或让孔家的人把她接走,省了麻烦。
乔氏回抱厦,简单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包上,走去三姑娘傅书岚屋里,看望女儿孔凤娴。
母女关起门说话,孔凤娴听说母亲要搬到尼姑庵住,依依不舍,“母亲一定要去尼姑庵住吗?不能在家吃斋念佛吗?”
乔氏暗叹,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女儿,毕竟她还太小,不能告诉她真相,安慰道;“母亲住三个月就回来,你不用担心。”
孔凤娴低头,小声道;“母亲,我不愿意住在这里,想家去。”孔家没有穷到一日三餐不能果腹,虽说没有傅府锦衣玉食,无拘无束,不用寄人篱下受窝囊气,傅府的主子不说,连下人们都瞧不起这对打秋风的母女。
乔氏为女儿把一缕散落的秀发别在耳后,道;“你现在还小,长大就明白了,母亲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为你日后能找个好婆家,留在孔家,嫁做乡野村妇,像母亲一样,一辈子就毁了。”
孔凤娴似懂非懂,她还想不到嫁人那么长远。
晚间,傅书言在灯下看书,老太太的贴身大丫鬟桂枝走进来,“老太太说了,七姑娘别把眼睛看坏了,早点睡吧!”
傅书言随口答应,捧着书本,脑子里转悠开了,乔氏又出什么幺蛾子,搬出国公府,方便跟傅鸿私会?或是引着傅鸿去找她苟合,三个月,父亲若是头脑一热,做出行为不检的事,京城弹丸之地,天子脚下,庆国公的风评不好,埋下祸根。
上次荷包的事,傅鸿对乔氏已生误会,但不会轻易绝了色念,乔氏在这个档口搬出府,傅鸿定然不舍,分离反倒更能拉近两人的关系,这一对万一做下不伦之事………一想到此,傅书言更添了一层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