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答应她”
刚昏死过去的翁老婆子神奇地醒来了,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杨满月道:“写,写下文书,不,不得反悔。”
满月嘴角一抽,感情刚刚是装的?见钱眼开啊!
“这自是没问题。”
满月笑了笑,冲杨贞福了福身,“恭喜大姐,脱离苦海。”
一个时辰后,杨贞穿戴整齐出了翁家大门,门口的齐媛儿还在跪着,脸色已是铁青,不断哆嗦着,如此寒凉的天气这样跪着,在阴冷潮湿的江南,这寒气可想而知。
若是以前杨贞还会怜悯,可现在却是怎么都不会再心软了,冷笑了一声道:“以后你可以正大光明的穿红簪牡丹了。”
齐媛儿不明所以,眼里闪过诧愕,等她反应过来时,杨贞与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一群子弟很高兴,本来他们只以为大娘家里的小妾不规矩,过来给点颜色的。可他们哪里晓得平日圣洁如仙女的大娘在翁家受这样的虐待,心里那个气啊!
虽在谈话时,他们都只在廊下站着,可十一娘把大娘的衣袖拉起那一刻,都吓到了。
畜生啊!
这得多狠心才能对自己发妻下如此重手?
大娘的手臂瘦得皮包骨头不说,上面还有许多伤痕,有烫伤的,有用剪子划的,妈蛋,就算真偷人了,你把人沉塘也就算了,用得着这样凌虐人么?
刚刚有多气恼,现在就有多高兴,看着翁家那对母子吃瘪的模样,心里别提多爽了。
这年头的人,家族观念是很重的,别管家里穷还是富,帮亲不帮理才是常态。
一伙人兴高采烈地将东西都搬上马车,车不够用,立刻去寻了周围拉车的过来,反正地不远,给点钱把东西装上就好。
一番忙活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总算都打包好了,杨立修走到齐媛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吐了一口唾沫在她脸上,骂道:“敢欺负我们杨家大姐儿,什么玩意?!呸!”
其他几个小的一看,立刻有样学样,杨信节也走到齐媛儿跟前,憋足力气憋了口痰出来,“呸!敢欺负我大姑姑,吐死你!”
可怜的齐媛儿根本没想到堂堂男人也会对她一个弱女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以往男人见了她都是走不动道的,可现在几个粗鄙之人却是对她大吐口水,等她反应过来时,人都已走远了。
一群围观群众跟打了鸡血般,纷纷围观。
“我就说传扬不假吧?那半夜的哭喊声就是杨家大娘的!”
“这下没错了,一定是翁家虐待儿媳,杨家这是把人接走了!”
“就是,就是,今个儿可二十七了,若不是翁家凌虐儿媳,杨家怎会这个点来接人?”
“把两孩子都带走了呢”
“哎哟,造孽,还是带走的好。你们知道不知道,那两小姑娘说是翁家千金,可过得比婢女都不如,上回那个小的还跟隔壁潘家的千金要东西吃。”
“真的假的?我的天,这杨家大娘看着是个端庄的,到底做了什么,翁家这么容不下她?”
“我亲眼看见的,岂能有假?至于其他”
那人神秘兮兮地道:“我听说是杨家大娘反对丈夫娶个婊子,说有辱家风,结果翁家大少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志,极尽挑唆之事,说杨家大娘有个相好的”
“哎呀,这事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啊,那问题杨家大娘到底有没有?”
“那哪里晓得?不过我看多半不会,杨家那可是杨震后代啊,从宋朝时就盘桓此地,家风一直良好,我看那杨家大娘也不像,再说这事也太巧了,你们看跪着那狐狸精,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群众议论纷纷,心里的八卦热情彻底被点燃了,这下可好,还未等满月动作呢,倒是传得满城风雨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20上下的男子到了一条小巷里,拿了20两银子,冲着对面的人直作揖,“多谢爷,若是杨大家有用得上的地方,在下一定在所不辞。”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忘了这事。”
杨立修略带阴沉的声音传出,“没见过我,也没人指使过你这么干,懂么?”
“懂的,懂的,小的早就看那个翁大少不顺眼啦,小的有几次去送菜,宅子里的婆子都说大少奶奶被打得惨,就听了狐狸精”
“好了。”
杨立修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这事忘了,拿着钱去过个好年吧,另外若是再需要,我会再寻你。但今天的事你要忘了,知道么?”
“知道了,爷。”
杨立修慢慢走出巷子,朝着翁家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冷笑。
虐待他们家的人?找死!
追上了大部队,到了满月车旁道:“十一娘,都按你说的做了。”
“辛苦哥哥了,今天一起来的都领2两钱回去。”
“十一娘,你这话见外啦!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说这话。”
杨立修一夹马肚子,挥了挥鞭子道:“我去前面给你们开道。”
“那晚些拿些肉回去,莫要推辞,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嗳,好好好,我去跟他们说。”
“嗳,有劳哥哥。”
杨九妹一脸崇拜,“十一娘你真是算无遗策啊,我还以为你就这么便宜他们了呢。”
满月掏出自己做的水果糖放进两个孩子嘴里,见她们开心的模样,心里软得不行,“到底是敏儿和姝儿的父亲,若是他们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跟大姐和离,敏儿姝儿给大姐,那就算了。”
杨贞也点头,“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也要孩子。”
两个小家伙也意识到发生什么了,可奇怪的是除了有点失落外,更多感到的是解脱。
年纪小小的她们也许还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感受,可人的本能就是不愿受压迫,离开那个备受冷落,甚至是欺辱的家,两个小家伙竟是意外的高兴。
或许她们还不知和离到底意味着什么吧。只觉去外祖家可以吃好吃的了,能吃饱了,就心里高兴。
敏儿扒着满月的手,一直在那翻开,一脸好奇地问道:“十一姑姑,你是怎么变出好吃的糖果的?”
“敏儿,不许无礼。”
敏儿到底见姑姑很和气,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在姑姑给她了糖果和肉脯后,胆子也大了,一直扒拉着满月的手看,很好奇她是怎么变出好吃的来的。
满月捏了捏她的脸蛋,道:“小馋猫,又想吃糖了?不过不能吃了,牙要坏的。马上到家了,你们外婆可盼着你们,家里好多好吃的呢,你吃多了糖,其他就吃不下了。”
“好,好!”
小家伙一听有许多好吃的激动地直拍手,“吃好吃的了,吃好吃的了!”
满月笑着,可心里却是酸楚,就是家里穷的时候,虽然什么都没,可陈氏却是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让她和满仓吃饱的。
比起自己的外甥女,满月心里的戾气忽然少了些,她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很幸运的,起码有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娘。
“大姐,别骂她们了,孩子也是被逼出来的。”
九妹劝解着,说着又有些怒气出来了,“虎毒不食子啊,怎么任由你们母女被下人欺负?”
“九妹不要在孩子跟前说这话。”
杨贞摇摇头,看着两个女儿,眼睛有些湿润地道:“他虽不仁,可到底是她们的爹,莫要在这儿说他们父亲”
满月不由肃然起敬,是的,翁溥再不对那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这是剪不断的血缘关系。而翁溥与姐姐的仇恨没必要传递给孩子,不然说多了,孩子的心思会阴暗的。
满月点头,赞同道:“大姐说的是,不开心的已过去了,以后我们就开开心心过日子!”
“嗯!”
杨贞用力点头,姐妹三人对视一眼,下意识地都伸出手把手叠在一起,互相传递着温暖
且不说满月这边一派姐妹和睦的场景,再说翁家。
满月等人一走,齐媛儿就被喊了起来,被人搀扶着到了花厅。
此刻她已是冷得直哆嗦,话都说不出了,本以为喊她进来是夫君心疼她,哪知才进来呢,迎面而来就是一个大耳光子,只见翁溥怒气冲冲地道:“都是你这践人!招惹谁不好?去招惹杨任尔?!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青楼里的一个贱货,比得上县君家世,还是比得上吴王妃尊贵?!践人,贞儿被你逼走了,你开心了?!”
盛怒之下的一巴掌打得齐媛儿眼前直冒星星,而翁溥的话更如刀子一般直插她的心脏。
“不过青楼一贱货贱货贱货”
耳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齐媛儿失神了。
原来
至始至终他就是这么看我的么?
原来
一丝苦笑从唇边飘过,随即面目又狰狞了起来。
凭什么?
她只是挑唆,可凌虐杨贞的却是他,杨贞不走难道在这儿等死么?!
“你还敢瞪着我?!”
翁溥更怒了,抬起手又想赏她一巴掌时,翁婆子发话了。
“够了!今天闹得还不够么?!今天咱们翁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翁婆子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面目都扭曲了,“好一个杨任尔!以为这儿是宁波么?和离?!呵呵,老婆子嫁妆要,银子要,孙女也要!”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