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为什么杀不得?”狂草眉头又皱起来。
孔木孙传芳翻翻手里一本辞海那么厚的册子,指着当中一条:“明天是您母亲协会第一夫人的生日,普天同庆,协会还要照例大赦,怎么可以杀人呢?”
“……”狂草右眼皮突突直跳,试探着问:“那后天呢?”
“后天也不行。”美人痣变成的孙传芳振振有词:“后天‘诸事不宜’,我的理解是,伸张正义这么大的事,得挑个好日子,为阿拉贡的未来记……”
狂草发愁了:“那你就说吧,哪天合适!”
“我查查啊。”美人痣装模做样翻着册子,册子扉页咖啡渍有一指多厚。
“七天后!”她抬起头来眉头舒展开:“好日子!最适合凌迟这种大刑!”
“那就七天后!”狂草如蒙大赦,当即把令箭甩出去。
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
……
七天,足够好刺客把计划精确到秒。
……
……
原本,理论上,七天,足够,是这样。
……
……
终于到了第七天早上。
全城的人等得都快不耐烦了。
从零点开始就有人放鞭炮,八成是把大比武场闹的妖兽,后来闹的美里和最近刚闹完的死人变树,都归结于美里个大蜘蛛身上。
还有人在灾后安置房里开派对直到天亮。
大清早的,最兴高采烈的是这么两个人。
禁子二五脸,他小弟驴蛋。
二五脸屁股后头跟着驴蛋,俩人几乎是连蹦带跳的给拿着锁头的南大营宪兵队队长带路,事情大到乱了系统,他俩满不在乎。
终于可以解放了。这是二五脸的想法。
他天天听着那间囚室里的动静,都快疯掉。
阿蜜已经变了几次调的嗓音顺着他耳塞缝隙钻进去。
二五脸被逼得天天喝大了才敢来换班。
这种日子,终于到了头。
他回头瞅瞅小弟驴蛋,后者喜气洋洋跟中了彩票似的,八成也是做此想。
“终于要结束了。”二五脸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锁头片刻不停被他打开。
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之后半个月的噩梦又有了着落。
……
……
带上重伽,汇合另一层被带来的索尼。
二五脸目送着押送队伍离开,脚下一软,差点没瘫在地上,驴蛋蛋赶紧把他搀住。
把二五脸怀里的酒壶掏出来,一人灌了一大口。
……
……
囚犯。索尼,阿蜜。
两个人受刑太重,几个宪兵跟拖死狗似的把他俩拖着走。
先到狱神庙拜过狱神爷,
把头发,尤其是阿蜜那头及腰的血呼啦差的长发破开,打上缵儿,抹上厚厚的发蜡,再插上一朵大红花,还没完,
俩人又被拉到大堂上,上得大堂,
狂草低头一瞧,俩人还都有口气儿在,忙不迭地让给他俩插上亡命招牌,画了红,摆摆手让送去行刑。
这个当口儿,他的心放下了一半,因为最容易出问题的流程,已经过去了。
既然留给敌人的口子,都不见有脑袋往里钻。
说不定荒参谋长的担心是多余的。
说不定美里的余孽吸取了教训,知道跟协会对着干没有好果子吃,从今往后老实巴交,人民安居乐业,阿拉贡自此歌舞升平一切如故。
说不定……
他的谋划都在别人的预料之中。
……
……
打囚车装木笼。
两个囚犯被南大营的野战部队押赴刑场,带队的,鹰钩鼻,青春痘。圣殿军团长的威武风采没赢得沿路人民的欢呼,风头都被两个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囚犯抢光了。
道路很颠簸,主要是闹妖兽的时候,盘山怪踱地板的坏毛病,导致斥巨资修了好几遍的公路,又得扒了重修。
颠簸的道路附带石块雨的起床号,终于把半死不活的索尼唤醒。
他一只眼肿着眼皮,肿那么老高,眼珠子都找不着。
另一只眼少了半拉眼皮,眼珠子朝外突着。
新换上的囚衣已经被血浸得红一块黄一块的。
手脚露在衣裤外面,看不清有几根指头,肿的像个烂番茄。
他努力辨认身处的地方,当他发觉这基本上是人生的最后一程,他终于彻底的放松下来,即便他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部位的存在,但他真的有放松,真的有。
再看前面晃悠的囚车,似乎里面是个长头发的女人。
“阿蜜是吧。”索尼心里想:“没想到跟她死一块儿,也算是艳福不浅。”他当真对得起冈村的名号了“是个什么罪名呢?先前肯定要过堂”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早点醒过来,今天太阳格外的亮堂,冬天的阿拉贡,晴朗,干燥,适宜出行。
“砍头,腰斩,五车裂?”他这么捉么着“天大的罪名,也就是千刀万剐吧。”他喃喃出声:“反正身上都没了感觉,阿拉贡的傻子,脑子真是不够清楚。”
“碰!”石块精准的命中他鼻子,
“咚!”他后颈九十度弯曲,仰面朝天被砸倒在囚车上,后脑勺撞到精钢的栏杆,响声清脆,后脖颈子插着的亡命招牌差点没让他给撞折咯。
“噗!哇哈!哇哈哈哈!”有人在笑。
“笑声,”索尼分辨,“方向十二点,距离……阿蜜是吧?”索尼使尽浑身解数也爬不起来,只好像个蛆似的蠕动到栏杆旁,靠着栏杆直起腰“你笑得真难听!”他奚落道:“待会儿见了美里夫人,看她怎么笑话你!”
“哈!噗哈哈哈!”阿蜜笑得更卖力了,笑到气喘,剧烈咳嗽,差点没死过去:“你就是个傻子!跟他们一样傻!”她嘴里只剩下破烂,牙缝出奇的大,牙龈整排没合口的窟窿,还在往出冒血“你咋不早点死呢!”她说到这里,便没了下文。
“您多厉害呀,你还殿后呢!”索尼:“咋没见着你杀了棒槌灭了狂草?啊?蓝灵儿”他信口给阿蜜换个名字,蓝凌儿,脑袋里猛得冒出这三个字。
阿蜜不说话,百味杂陈,全身都疼,也转移不了她的后悔。
没错,她听得真切,索尼是条汉子。她不禁更加鄙夷自己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