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领主在后头伸长脖子瞧着荒的反应,嘿?有门儿!
这家伙爱吃烤乳猪,那别的没有,咱顿涅斯克的特产就是这个!
女管家还在一旁给荒介绍呢:您真会吃啊,这猪是精挑细选几个月的乳猪啊,是什么香料熏死的呀,怎么个烤法儿啊,别的地方吃不到啊,
眼看着荒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还挺好说话的。
这顿饭从下午大亮的天,一直吃到月上柳梢头,荒,摸摸滚圆的肚子,自己也不大好意思,手里还捧着甜品提拉米苏蛋糕。
老领主看时候差不多了,荒也吃高兴了,赶紧凑上来:“仙人啊,您可还满意不?”
“哦,满意。”荒脱口就来,不假思索,也不知道怎么他就明白了“满意”这个词是啥意思。
“挺好的。”荒好像怕自己表述的不够充分,补充道。
“哦!”老领主略略放下心来,“上仙您还有什么吩咐?我们顿涅斯克郡民一定尽心竭力地为您办到!”
“嗯……我困了。”荒说。
让女管家把荒送去休息,用最好的客房给换了全套床上用品,临睡前还找了几个小姐帮他洗个牛奶浴,好容易把个祖宗哄睡着了。
老领主跟女管家在院子里一边散步一边合计:“这位爷真是腾云驾雾的妖兽生下来的?”
“嗯,十几个庄家户看见了。”女管家坚信不疑。
“啊,问他他也不说他想干嘛,就只是吃!”老领主苦着脸:“这个月的税粮还差三分之一,还得供养这么个祖宗。”
“那怎么办?”女管家没主意:“亏待他,再把那九个头的大妖怪招来?”
根据十几个目击证人信誓旦旦的形容,这个粉嫩粉嫩的妖兽之子,有个绝对惹不起的大靠山,体积巨大,腾云驾雾,口吐人言……通常这种词他们龚卡公国都是用来形容上古妖神的……
“要不咱跟刺客协会通个气儿吧,每年交那么多税粮供他们吃喝玩乐,事到临头,总该庇护一下咱们。”女管家出主意到。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咱这个月的税粮还没交齐,指不定人家怎么收拾咱们呢!
上次莱昂克莱那边发生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领主坚决反对,“再说了,这刺客联盟的人是咱们能使唤得动的?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是把那帮杀人不眨眼的爷爷们请来,别说镇上一万多乡民,就是咱俩的脑袋都得天天拴在裤腰带上!”
女管家仔细想想,那帮整天藏身在阴影里的怪胎,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呀,相比之下,这位你问他什么都回答“好”,“挺好的”,“嗯”时不时还会说“谢谢你”的“妖兽之子”,
真的淳朴善良可爱得多呢!
女管家舌头打结,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老领主瞧瞧她也没什么主意。
“今天先这样吧,明天再看,大不了,咱一人少吃一口,把这位爷爷伺候舒服了,哪天他玩儿腻了,说不定就自己离开了。”
老领主有了计较,这才放下心来,看看月亮已经歪过头顶上的大柳树了,打算回去休息,今天实在是很累了,平时这个时间胡须半白的老领主早就在女仆的服侍下沐浴宽衣,听着小曲儿等着瞌睡虫来召唤他了。
“什么声音?”女管家听得一皱眉头,“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又听见好像是两个人压低了声音说话的动静,就从不远处的内院传来。
“嗯?”老领主狐疑:“什么什么声音?这么晚了,可儿早就睡下了,后院儿应该安静的很。”
“老爷,您听……”女管家眉头紧锁,竖着耳朵,
老领主瞧她一眼,这家伙是不是让妖兽吓得神经质了?
“好想有人在爬墙!”
女管家听清楚了,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咋呼出来。
老领主被她吓了一跳,赶忙学着她的样子也侧耳朵听,一吸,一呼,一吸,一呼,
一吸,一呼,三个喘气儿的功夫,
“我的天!真有!”老领主叫出来。
荒吃得太饱,有点儿睡不着。
他在娱乐性的看着天花板,吊顶的水晶灯早就被仆人出去的时候顺手关掉了。
月光照进屋里来,洒在羊毛地毯上,洒在身上的鹅绒缎被上,洒在梳妆台精致的琉璃花瓶上,夜月那温和的光泽遍布四周,让被人扔来扔去提来踢去的荒感到分外的安心。
好长时间没有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
上次睡的这么踏实——他跳过了被人为篡改的记忆——还是在蝎力克族世代居住的洞穴里,躺在潮湿的滴着淡水的钟乳石底下。
荒想着,不禁为自己感到高兴,我到底是来到这蝎力克族的圣地!
睡在这温暖舒适的“床”上。
荒揪着棉被的一角,使劲用鼻子嗅,然后拿牙齿咬一咬,那蓬松柔软的缎面儿的被子,被他很认真得吮出了大鹅的味道。这让荒更加兴奋,因为他白天吃到了白嫩白嫩的大块儿肉,那叫小梨花儿的姑娘说,就是大鹅做的。
这样晚上做梦的素材也有了。
荒已经闭上了眼睛,虽然他根本就开心的毫无困意。
隐隐约约荒听见有人说话:“林妹!”
“林妹!你开开窗户,是我!”
荒吃了一惊,四下里找,没找到说话的人。
走到窗户边儿上往下一瞧,
嘿!底下杵着个年轻人。
荒的屋里黑咕隆咚的,地下那人看不到他。
荒朝下看的时候,月光却把那年轻人的身形映得一清二楚:鹅蛋形的脸,白皙的皮肤,穿着得体,不知道用什么整理的头发在月亮底下油亮油亮的。
那年轻人在地上压低了声音呼唤:“林妹!林妹!”
荒就好奇他口口声声喊得林妹是个什么家伙?
楼下第二层的窗户自觉应和着,被人从里头推开,两扇窗户像是张开双臂迎接贵客的好主人。
“书豪!你来了!快上来!”
一个铜铃似的少女的声音从二楼的窗户里传出来。
就看那青年藏不住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几步走到墙边上,手使劲扽扽从房顶垂下来的苷树藤,粗壮带分叉的藤曼盘在墙上,结结实实纹丝不动。他等不急得手脚并用攀着藤曼往上爬,没一会儿,两只手就搭上了二楼的外窗台。
“快进来!”一个姑娘纤细的玉臂伸出来帮他,中指上戴着一枚镂刻的翡翠戒指:“家里今天来了客人,都还没睡呢!别被人看见了!”她语气显得有点儿惊慌。
“没猜到我会来吧?给你个惊喜!”那青年爬过窗户的时候显得有点狼狈,便用诙谐的语气逗那姑娘:“想我没有?好哥哥可是想你想得夜不能寐呢!”
“你坏死了!”
那青年进到屋里,窗户被关上了。
荒就听到楼底下悉悉索索的嬉笑,压低了声音的情话,其实他都能听得很清楚……
荒靠嗅觉也能猜到楼底下喷溅的荷尔蒙里到底藏着些什么桥段。
他隐隐觉得无聊,想起来以前大家一到了晚上都缩在洞穴最安全的角落里互相取暖,想起来黑虎堂的弟兄们一起喝酒吃肉的时候。
就在荒马上就要领悟什么叫做矫揉造作跟怨天尤人的时候。
一股凌厉的杀气突然闯入他的脑海。
“怎么回事儿!”
荒蹭得一声就从床上崩了起来。鹅绒的被子被他掀起来就踩在脚底下。
那股杀气一闪即逝,却又那么的清晰,杀气的主人必定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荒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