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登仙阶往上，漫长的阶梯通天，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原本也是用来考验来寻仙的凡人的意志，如今也没有撤销。
登仙阶上不能取巧，只能一步步拾阶前行。对三品以上的修士而言不算什么，境界低于此的便不大吃得消，薛凝薇弯腰抱起苗朵。
尚芳华跟在身旁，薛凝薇问道：“那两人一向如此吗？”
如此什么，高拜低踩？
盯着薛凝薇深深注视片刻，尚芳华移开目光看向前方，道：“听说薛道友一直在深云峰闭关，想是很久没有出来走动了？”
深云峰主常年闭关不是什么秘密，薛凝薇点了点头。
尚芳华一笑，道：“薛道友这个问题，百年之前也有一个人问过我。”
看一眼苗朵，尚芳华轻声一叹，道：“那个人就是朵儿妹妹的师尊，风虚子师伯祖。”
尚芳华道：“我入宗时正是仙魔大战时期，星游宗已跻身大宗之列，然而其它仙宗实力受挫显露颓势，无数仙门修士陨落……说实话，我不太清楚以前的仙界是什么样子，我的印象里，其它大宗对待星游宗的感觉……就是这样了。”
“钟道友和白道友还算客气，”偏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同门，尚芳华略有些顾忌，隔绝声音之余又不自觉的压低了嗓音，道，“登仙阶守卫十年一换，玉华仙宗和青原宗的弟子，那才真的是……”
百年前，风虚子来到天城探望尚芳华和其他星游宗弟子，一起在云台城小住了一月，折返天城的时候，恰遇上两名玉华仙宗的弟子守卫。
尚芳华道：“那两个人故意刁难，根本不打算放我们进天城。一直拿星游宗被魔修潜入的过往说事，甚至过分的要求我们传讯回宗，由宗主或者通神师叔祖来亲自确认我们的身份。”
这的确过分了，薛凝薇听着也忍不住面露不悦，道：“若他们无法确定，天城之内必然有坐镇的师长前辈，直接请来便是。要是每个宗门的弟子都需要宗门师长亲自前来，那岂不是乱套了？”
说到这里，薛凝薇想起一事，问：“那些小宗弟子……”
尚芳华叹了口气，道：“小宗门弟子的待遇也跟我们差不多，不过有时候还比我们好些……星游宗在大宗门眼里，实在不怎么受待见。”
星游宗底蕴不深，跻身大宗之位与其说是依靠宗门实力，更多是因为其它仙宗在仙魔大战中的折损。
这样一个宗门跟他们平起平坐，薛凝薇能够理解其它仙宗不服气的心情，可放任自家弟子以势欺人，就未免有损大宗风范了。
尚芳华道：“风师伯祖那个性子，那里肯老实吃闷亏，将那两个玉华仙宗弟子狠狠教训了一顿，结果最后还是闹得通神师叔祖过来救场。”
“事情平息之后，风师伯祖也问我，‘玉华仙宗那两个人平时就那样？’，我告诉他确实如此之后，风师伯祖很是怅惘，说以前的仙界不是这样的。”
尚芳华道：“之前风师伯祖还常常回仙界，那之后就基本在人间四处游荡了。”
“通神师叔祖说，见风使舵扒高踩低都是人间风气，先前真正有德的仙修陨落，无数传承断绝，新晋的仙修为了保住性命，拼命提高己身实力却没有闲暇打磨心性，各个宗门为了应付魔界也已经殚精竭虑，无暇多磨练弟子。熬过这一阵子就好，仙界早晚能慢慢恢复原状。”
“说起来，”尚芳华哂然一笑，道，“我也是‘拼命提高境界却无暇打磨心性，宗门没有精力磨练’的弟子之一。风师伯祖就说过我，在人间倒是会逞威风，一回到仙界，那几个臭小子都欺负到脸上来，我也只知道忍气吞声。若真有这豁达心胸倒也罢了，可只是不想惹麻烦。”
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同门，尚芳华道：“当初只是觉得修士潇洒不羁无所不能，才执意来云台山寻仙访道，如今我是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要成为一名修士了。”
“想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待在人间不也一样？”
这番话想必在尚芳华心中酝酿了许久，如今一口气轻吐出来，也只是发泄陈年的积郁，并不需要他人开导。
向薛凝薇笑一笑，尚芳华的目光落在苗朵身上，微微讶异，轻声道：“呀，朵儿妹妹睡着了。”
苗朵伏在薛凝薇的臂弯里，双手松松的搂着她的颈项，侧脸贴着她的颈窝，鼻息细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酣然睡去。
虽然不讨厌薛凝薇，但在苗朵心里，女修毕竟是陌生人，这么毫无防备的睡去有点奇怪。
薛凝薇也察觉到了，低头细看苗朵，发现女孩的脸颊通红，伸手摸了一摸女孩额前，发现并不是生病发热。
“……是不是有什么味道？”留意到环境变化，薛凝薇问道。
尚芳华听见，马上也留意起来，大口吸了口气，道：“没错，是有点……”
说香倒也有点香，醇厚之中带着微酸，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
薛凝薇道：“我们进入云台山范围的时候，隐约就有这股味道了。这股气味和先前出现的紫光范围重叠，可能之间有什么关联。”
认真回想一想，认同了薛凝薇的判断，尚芳华道：“那应该没有问题，忘尘尊上不是说，紫光没有危险吗？”
相信自家师尊，薛凝薇点点头，不过仍旧放心不下苗朵，以指背轻触女孩过分红润的脸颊，感觉到红晕处的热度稍微有些高。
注入灵气检查，得出结果，薛凝薇不禁一愣。
苗朵这是……醉了？
抵达登仙阶时女孩还好端端的，之后便是攀登通天阶，路上别说是酒，水也没有喝一口，怎么就忽然醉了？
这么说起来……
薛凝薇深深呼吸，嗅着四周弥漫的甜酸气味，又问尚芳华：“尚道友，你觉得这股味道……像不像酒气？”
尚芳华闻言立刻重新嗅取，仔细分辨了一阵，不大确定的道：“说是酒气，倒也有几分像，可又不是太像。”
酒气没有这样复杂的香味，更像是数种花的甜香混合了酒气，一起酝酿发酵。
天城大门就在眼前，整个苍穹皆是将仙界与凡间隔开的城墙，唯有眼前的一扇大门可入。
门前有青鸾火凤护卫，青鸾在左火凤在右，栖息于天门顶端，居高临下，以冷静的目光注视着登临天门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