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紫云崖，楼希陪着苗朵在洞府外玩耍。
薛凝薇走上前，趁着苗朵没注意，楼希轻声道：“师姐，我都打听清楚了。”
打听两人的来历没费什么事，一宗覆灭不是小事，就是楼希不问，风虚子和葛藤君也是要探明前因后果的。
莫昕没有隐瞒，将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道来。
与仙界诸多声明不显的小宗一样，善水宗上下不过二十余人，实力最强的宗主只有四品境界。换成大宗门，四品不过是普通内门弟子的普遍水准。
由于环境和修炼方式迥异，仙界和魔界的修士数量差距悬殊。仙界修士成千上万难以计数，而魔界修士满打满算共三四千人，仅相当于仙界两三个顶尖大宗门下的弟子数目这还是大战前期，魔修鼎盛时期的人数。
饶是有如此巨大的人数差异，魔修依旧凭借强悍的实力一度稳据上风，将仙界搅得腥风血雨。
仙界人多，死的人也只会更多。仙界上下焦头烂额，有实力的宗门优先保护自家弟子，然后照顾同盟。诸如善水宗这等无根无基的小仙宗，就只好自求多福。
这样的小宗面对魔修的袭击，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然而善水宗运气不错，在那个每天都能听到某地某宗惨遭灭门的时期，安然无恙的留存至今。
可运气终有耗尽的一天，魔门暂时退避，却根本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善水宗躲得过初一没躲过十五。
风虚子在为林玉声疗伤，葛藤君端来清水，莫昕道过谢，心不在焉的将手浸在水中，看着血污融在水中，将清澈的水色染上一层暗红。
莫昕道：“我们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大家早就商量好，魔修到来的时候该怎么做。”
二十六人，十八人上阵迎敌，为其他人争取撤离的时间。
余下的八人两两一组，从四个方向撤离。莫昕和林飞声便是其中一组，原本也没打算逃到人界，然而魔修早就料到了他们逃跑的路线，在半路守株待兔。两人遭到伏击，林飞声重伤垂危，莫昕拼死逃出，才发现已经到了人间。
莫昕苦笑：“说来惭愧，这还是我第一次到人界……不敢回仙界，人间又只认得出东西南北，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好在那里有一个小镇，偶然听人说，附近就是雾林山。”
莫昕没有到过人界，宗门内的师兄师姐却不乏有人下界游历过。
善水宗内有一套沧海桑田志，乃宗门历代门人的人间见闻笔记。无论是谁到过人界，回来之后定将到藏书阁，将途中的趣闻轶事一一记录，供后来的弟子阅览。
莫昕的父母皆是善水宗弟子，莫昕出生在宗门，自幼长在仙界。他的父母偶尔忆起家乡，便去抄阅沧海桑田志。莫昕耳濡目染，从小便记住了许多。长大之后便自己去从头翻阅，记住了不少人间见闻。
雾林山便是其中一篇，撰写人没有留名，但从叙述的口吻来看，应该是一位女修。
女修生性好酒，喝腻了仙酿便到人间寻觅，立志要饮遍天下。
若以灵气护体，则千杯不醉，饮酒的乐趣大为削减。而放任自流，人间酒水有好有次，劣酒滥饮伤身，女修颇为宿醉头痛所苦。
一日宿醉方醒，女修头痛欲裂，循着葛藤花香来至雾林山，本打算采上几株回去制成解酒丸，结果没想到找到的是一株开了灵智的葛藤花妖。
妖类稀少难得，况且是得灵气而化。女修喜出望外，取出珍藏仙酿浇灌葛根以为庆祝。复又引花妖为酒友，举葫痛饮，醉卧花下，于雾林山中流连一月，仙酿耗尽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那几页记述，连书墨中都仿佛透着酒香。莫昕后来仔细留意，也不见门中有哪位女修前辈如此酷爱饮酒，便知道这位前辈八成已经陨落。
莫昕一边诉说，风虚子边听边为林飞声治疗，听到这里，连忙转头看向葛藤君。
葛藤君侧面对着风虚子，端坐着稍稍低头，长发自肩上滑落，遮住大半面庞，无法看清他的神色。
片刻之后，葛藤君抬起头，向莫昕问道：“冒昧请问，那篇记载，小友可有带在身边？”
葛藤君这样问，莫昕也不奇怪，正因为记载中的妖修道友和女修前辈似乎有过一段情谊，他才冒险带着师兄进山碰一碰运气。
骤然听闻昔日故交的噩耗，他也不是不能体会葛藤君的心情。
莫昕看向林飞声：“宗门牺牲一切保下我们八人，不仅是要我们逃出性命，更是希望我们能够延续宗门的传承。善水宗至今为止积累的一切分成八份，由我们分别保存……沧海桑田志应该在师兄那里，他若能醒来，定奉上原本给道友过目。”
葛藤君轻轻颔首，道：“不急。”
小孩子容易疲倦，苗朵玩得累了，侧身微蜷在柔软的青草地上，阖眸沉入梦乡。
“那个莫昕肯定没有说实话，”楼希道，“我觉得他怪怪的，尤其是面对那个风虚子的时候，他总是显得很紧张。要我说，他肯定隐瞒了什么，目的绝不是求助这么简单！”
薛凝薇相信楼希的判断，魔修不一定能分辨谁是好人，但谁心怀鬼胎，几乎都是一认一个准。
倒不是说仙修的感知不如魔修敏锐，而是仙修多数心地磊落，即便发觉某人不对劲，没有证据也不会往太坏的方面联想。
而魔修……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跟谁玩聊斋。
“不用理会他们。”
薛凝薇说着，将殷雪城的话转述给楼希。
楼希双眼一亮，期待就写在脸上，几乎没欢呼雀跃：“原来是师尊！师尊好厉害啊！”
他开心的团团转，揣测师尊的意图：“师尊都这么说了，接下来肯定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是不是那两个善水宗的要做什么，他们会不会打算把葛藤君和风虚子杀掉？哇，仙修也这么过分，会杀掉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唔……不太可能，那两个家伙和风虚子的实力差距太大，肯定不会硬碰硬。况且他们一开始是冲花妖来的，没想到会有其他人在才对。
师姐，你说他们会先抓住苗朵，利用她把风虚子引开，然后对葛藤君下手吗？”
嘴上这么说，楼希灿烂的笑容毫无变化，没有半点为苗朵担心的意思。
“现在风虚子暂时把苗朵交给我们照顾，如果善水宗的真打算这么做，咱们是不是漏点破绽，给他们制造机会？”
薛凝薇看向楼希，对他的推测不置一词，只是提醒他：“若真如你所料，苗朵被卷入其中，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楼希不太明白师姐为什么提这个，道：“死了就死了嘛。”
低头看向苗朵，睡得正香的女孩娇憨可爱的面庞映入眼帘。
楼希若有所悟：“师姐，你不会是心软了吧？这可是个仙修诶，还是天生仙体，以后成长起来，可未必会对你我心软哦？”
薛凝薇道：“你觉得她不会吗？”
楼希想了想，回答：“会……吧，她呆呆傻傻，而且很喜欢我和师姐你，就算知道我们是魔修，可能除了哭哭啼啼也做不到别的。”
“啊……”楼希反应过来，“师姐你是想说，既然她那么笨又那么心软，不如活下来留着，以后说不定能向姬华月那样，为天魔门打探仙界的消息？”
越想越觉得是，楼希道：“不愧是师姐！师尊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让我们过来跟苗朵接触……师姐放心，我会把苗朵看好，让她早日对我们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