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雀大街。
马车摇摇晃晃,朱栩坐在车里,曹文诏驾车。
“都安排好了?”朱栩眯着眼打盹。
曹文诏连忙回头,道“都已经安排好了,两姐妹安排进了坤宁宫,她们父亲安排进了锦衣卫,正好有一个百户空缺。”
朱栩点头,三人就是他前几日在大街上遇到的那父女三人。姐妹俩一个叫做吴柔,一个叫做吴清,都是聪明伶俐,身手敏捷的人,这样安排在皇后身边,朱栩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很快,马车停在了一家酒肆前。
朱栩从马车里出来,看着这家很普通的小酒肆,微眯着眼道:“就是这家?”
曹文诏站在他身后,低声道:“就是这家了,刘大人在京城这几日每天都会来这里小酌几杯,都是固定的时间,固定的位置。”
朱栩嘴角露出小狐狸般微笑,道:“都安排好了?”
“都已经安排好了。”曹文诏也跟着嘿笑道。
“好,那咱们看戏去。”朱栩一挥手,气势十足的走了进去。
坐在二楼,斜眼就可以看到楼下某个位置。
“客官,您要点什么?”小二眼力劲十足,从楼下跟到楼上,一见朱栩坐下,麻利的着擦桌上说道。
“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来五个。”朱栩很有气势的坐在那,一副我有的是钱模样。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大喜,麻溜的擦好,很快就跑下楼。
“殿下,”曹文诏坐在朱栩身边,低声道:“这位刘御史听说在河/南很出名,以刚正著称。”
朱栩拿起桌上的瓜子,一边嗑一边瞥着下面笑眯眯的点头。
他们要等的这位刘御史是河/南监察御史,刚刚回京述职,向来敢说敢言,在清流一党里很有影响力,尤其是写檄文是顶尖高手,最重要的是,他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周建宗是同年,至交好友。
“这位刘大人听说还有这‘二旬劾’的外号?”朱栩一脸感兴趣的问道。
“是,”曹文诏也好笑道:“听说是因为他刚刚上任河/南监察御史,每个月上两旬天天有奏本,而最后一旬却如同睡着了一般,什么都没有,所以才会有这绰号。”
朱栩笑容越多,道:“看来这位刘大人要破例了。”
曹文诏点头,心里暗道,这次却是由不得这位刘大人的性子来了。
“小二,照旧。”没多久,一身白色纹饰青花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前,对着迎上来的小二道。
“好嘞,您请坐,马上就好。”小二很麻利的送过去,然后转身向后厨跑去。
中年人走进来,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恰好与朱栩一上一下面对面。
朱栩嗑瓜子的手慢了下来,开始打量这位御史大人。
坐在长椅上,腰杆笔直,挺立如枪,脸角偏长,目光炯炯,一眼看去就是那种刚正廉明,决不妥协的倔强官员。
“看到他我就放心了。”朱栩转过身,似长了一口气的对着曹文诏道。
曹文诏立即起身,对着窗外做了个手势,然后又坐了回来“殿下,安排好了。”
“好,接下来就要看几位御史大人的了。”朱栩握着筷子,看着小二已经端上来的一盘鱼。
曹文诏迟疑了一下,问道“殿下,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朱栩吃了口鱼,微微颌首,味道不错,然后才微笑着道:“无所谓急不急,无非是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方案提前。”
曹文诏默然的点了点头,他跟着朱栩日久,对于他的一些想法也都了解,并且完全支持!
想着现在嚣张气势越来越盛的阉党,他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了下面的刘御史。
没多久,从外面走进来三个人,年近三十,一副失意读书人模样。三人看了眼,其中一个叹道:“刘兄,这次落地,我已绝了会试的念头,这紫禁城我是再也不会来了。”
那刘兄一怔,道:“赵兄何必如此,以你的才华高中那是迟早的事情。”
最后那一人却摇头叹道:“如今朝堂阉贼当道,正士难以发声,要想科举入官,恐怕难如登天。”
三人说着,就在刘明德背后坐下,随便点了几个小菜,便又唉声叹气起来。
赵叹气道:“如今阉贼横行,众正受阻,我等在科举之上已经无出头之日了。”
冯道:“恐怕不止于此,我听说首辅叶大学士已经被逼要致仕,吏部尚书张大人已经上奏告老还乡……”
刘本来似乎还存希望,听了两人的话,沉默了下道:“恐怕两位兄台还不知道,在下来自河/南,与那奉圣夫人同乡。她这次归乡省亲,所过之处,居然要求当地衙门为她与阉贼建生祠,日日祭祀不得停!”
生祠,简单来说就是为活着的人建立祠庙,而加以奉祀,类似于敬奉神明。在古代,这是歌功颂德的一种极致。
本来一直皱眉听着的刘明德刘御史脸色顿时变了,目光阴沉的可怕。他是河/南道监察御史,之前也听到风声,却没想到如今居然成真了!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赵道:“都察院的周大人之前上书弹劾阉贼,却没想到阉贼在皇帝面前哭诉是遭到陷害,最后居然不了了之……”
冯道“何止,我听说阉贼私下本要廷杖周大人,最后是被皇上训斥了才作罢。”
刘道:“听说周大人为此都气病了,整日不出府邸。”
“还有,”赵转头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又恰好让身后的刘明德听到:“听说阉党已经在炮制罪证,要将周大人置于死地!”
刘明德听着他的对话,脸色突变,猛的站了起来,他不是不知道之前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情况已经恶劣到如此地步!
刘明德碎银子拍在桌上,大声道:“结账。”说完,转身就走。
“殿下,这能成吗?”曹文诏看着刘明德就这么走了,不由得问向朱栩道。
朱栩这个时候也吃饱喝足了,擦了擦嘴,道“走,赶下一场。”
两人出了酒肆,马车刚赶了没多久,一身便服的曹化淳便走了过来。
“殿下,都准备好了。”曹化淳进了马车,恭恭敬敬的对着朱栩道:“那个小太监与周大人家管事是同乡,两人前不久刚喝过酒,就算有人问起也扯不上我,更扯不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