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躺了约莫十几秒,仇大暑反应了过来,稍稍使劲,将身上的季君晗推开了去。
“呼——”仇大暑坐了起来,呼出了一口气。她皱眉揉了揉胸,没好气地转头瞪向躺在地上的人。
然而这一转头,反而没了脾气。
季君晗这晕的,正是时候啊!她双眼精光四射地看向了门口,那扇质量极好的门此时正大开着。
一抹喜意划过仇大暑的双眼,她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提起裙摆就快速朝门口冲去,到了门边向外一探,原来两边是长长的回廊,此刻回廊并没有人。她又细细观察了一回,廊上并无监控。
很好很好,完全可逃!
一只脚就这么迈出了门外,突然,仇大暑顿了顿,又折身回到了房间,抓起那只一米多高的熊本熊公仔,将它背在了后背,露出一丝笑容,朝外奔去。
再次迈出门外,仇大暑掂了掂背后的熊,又停下了脚步。
她回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季君晗,犹豫了两秒钟,又踏进了房间。
“就看在你送我熊的份上。”那凤目又轻轻瞪了季君晗一眼,双手已经放下了熊,将季君晗半抱半扶地……拖到了床上。
这下安心了,仇大暑微勾嘴角,拍了拍手,转身要走。
但是……谁能告诉她,这门是什么时候,自己再次关上的??!仇大暑瞪圆眼睛,冲到门边上上下下敲打了一遍,最后终于死了心。
“都怪你!”仇大暑气势汹汹地瞪了一眼呆坐在箱子里的熊本熊。
“还有你!”她又瞪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季君晗。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仇大暑实在百无聊赖,饿了便吃两口桌上的糕点,又把这无趣的房间里里外外瞧了个遍,最后才在倦意袭来之际,眯眼看了看季君晗,在她身边睡了过去。
就在仇大暑呼吸渐渐平静起来的时候,与她相隔不过半米的季君晗突然睁开了眼。
季君晗微微偏头,绽开一抹笑容,修长的睫毛里眸色深深,映着仇大暑那张妖孽的侧脸,似乎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爱恋……
仇大暑做了个美梦,梦里她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小女孩,妈妈还活着,还陪她到花园之中玩耍。
后来,那个温柔的阿姨出现了,挺着个大肚子,一脸温顺迷茫地望着四周。
“阿姨,你怎么又迷路了。”仇大暑仰头问道。
“嗯?什么叫又?你认识我吗?”那人乐了。
仇大暑点头:“当然了,我还知道你肚子里有个可爱的小宝宝。”
那人惊讶地望着仇大暑,笑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你要不要摸一摸小宝宝?”
“可以吗!”仇大暑兴奋起来,那人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会、会动,小宝宝会动!”仇大暑睁大了眼睛,惊奇道。
“嗯……当然会动了,我的……夫人……”一道声音突然闯进仇大暑的耳朵,她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季君晗的脸,就与她隔了不到五厘米。
她心中一惊,脸微微后仰,却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季君晗的臂弯里。
她再次看向季君晗,却发现这张脸虽然看着还是一脸病相,可那双颊却浮着一片粉红的颜色,眸子跟沾了水似的,看着倒是有些诱人……哦诱人,她为什么会想到这种奇怪的词语?!
“嗯……”仇大暑一激动,手忍不住一握,又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握着个东西,感觉还颇有弹性,而这时季君晗也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呻、吟。
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死死抓着人家的**、房。
“那你要不要摸一摸小宝宝”……
“当然会动了,我的夫人”……
仇大暑心中大骇,她她她,她这是干了什么?一股热气急速冲上了她的脑袋。
“夫人,你可否先把手放下,君晗有些不适。”这时,一道呼吸喷到了她脸上,引爆了那股热气,仇大暑猛地推开季君晗,蹦到了两米外!
“我,我不是故意的!”仇大暑涨红了脸解释着。
“无妨,你我既已结发,夫人想这么对君晗,君晗也是愿意的。”
“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摸你的胸……”
“夫人这是嫌弃君晗?”季君晗的表情突然委屈了三分。
仇大暑双手摆动着,急道:“不是,我是在摸小宝宝,可是没想到摸了你的胸,不是不想摸你的胸,噢不,我并不想摸你的胸……”
哎呀好生气啊,怎么就讲不清楚了!仇大暑跺脚,甩袖,想砸东西,可是又怕再次吓晕她眼前这个病秧子,憋着股气和一股莫名的羞意,侧过身不看季君晗,没好气地瞪着熊本熊。
(熊:……怪我咯?)
季君晗忍不住轻挑嘴角,下床走到仇大暑身边。
仇大暑听到后面传来声音,可她有些不好意思,没有转过头去。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三番两次地因为同一个人而感到害羞。
害羞?原来之前那股从心底冒出来的热气,是害羞的感觉。噢天哪!她真是彪悍得太久了,居然忘了那种感觉叫害羞,之前还以为是季君晗给她下毒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害羞,被摸胸的又不是她!还有睡之前明明离季君晗远远的,怎么一醒来就躺到人家怀里去了……
就在仇大暑纠结之际,一双手穿过了她的腰身,抱住了她,一颗脑袋也同时落在她的肩上。
仇大暑身子一僵,心跳微微快了些。
“夫人在想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该给母亲敬茶去了。”
“你……先放开我。”
季君晗放开了她。仇大暑转过身来,才发现季君晗的身高与她差不多,甚至还比她高了一些。
仇大暑脸上羞意褪去,凤眸微微凝起,声音突然镇静得不像话:“你,不是双腿残疾吗?”
季家,三院。
安静的大堂里,一个相貌看起来极为年轻的美妇人坐在沙发的上首,她神情严肃,目无悲喜,静静地端坐着,似乎在等着什么。
她就是季三夫人。
季三夫人的身旁站着个年轻的女人,一身黑西装,偏黑的立体的五官,正是况语海。
良久,季三夫人开口问道:“昨晚一切正常么?晗儿怎么样了?”
况语海俯首,小声答道:“少夫人和小姐昨天进了房间后就没出来了,小姐也没有传消息给我,应该无恙,过一会儿就该敬茶了,需要我去喊她们吗?”
“不用,晗儿她们来了。”季三夫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又恢复了严肃。
况语海抬头看去,仇大暑和季君晗已经换了衣衫。季君晗穿着白色的长裙,静静地坐在轮椅上,长裙底只露出一对精美的鞋头。而仇大暑正推着季君晗的轮椅,缓缓走进大堂来。她简单地将头发挽到耳后,穿着浅粉色长袖及膝的裙子,踩着一双平跟鞋,忽略那双略为妖孽而张扬的凤眼,整个人看着就既温良又柔顺。
“你不是双腿残疾么?”
仇大暑在今天,见识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比如,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摸着个女人的胸,而这个女人刚刚娶了她,成了她的“夫君”。再比如,这个女人,一言不和就从残废变成了四肢健全!
“结发之人,应该坦诚。君晗虽然曾有腿疾,不过后来已经治愈……这是我的秘密,夫人不可以说出去噢。”
“当然,君晗还有一些其他秘密。”
“什么秘密?”
“夫人可以猜,或者……自己找答案。”
仇大暑承认,她被季君晗这句话,挑起了兴趣。别看她这幅暴躁莽撞的样子,她其实算是个感性的人,她在大学里主修的,是文学故事研究,平时最大的兴趣除了练古武,就是收集有趣的故事。
传言中性格怪癖的残废继承人,这“残废”居然是假装的。她倒是想看看,这个季君晗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然而紧接着,季君晗就再次告诉了她一个秘密。
“你对着那只熊本熊的鼻子按一下。”
仇大暑心里头疑惑,却还是照做了。没想到,那扇让她几次恼火到不行的大门就这样静静地打开了!好家伙,早知道揍熊一顿不就能逃出去了?
(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的指纹已经输入密钥当中,以后只要靠近那扇门两秒,门自然会打开,现在你对熊本熊的肚子按三下。”
“再按一按它脸颊两边的腮红。”
仇大暑一一做了一遍,等了几秒,却没见任何变化,她蹙眉看向季君晗。
而在此时,整个房间突然像地震了一样,轻轻一抖,紧接着四周两面墙壁开始移动,而在移动的过程中,竟然一点响声都没有,最后两面墙壁的模块全都分散开来,露出了墙后的景象。
一面墙满是绫罗,摆满了衣物和首饰,旁边还有一道暗格,打开一看,竟是一间五十平米的卫浴。
另一面墙满是金银和钻石,甚至还有一些奇怪的工具,和一些被磁力控制着、在展台上空漂浮着的奇怪方块。
“这只熊,是我房间一半的钥匙,它还有许多功能,得空我慢慢告诉你。”
仇大暑惊奇地看了熊本熊一眼,又略显复杂地看了季君晗一眼。不过初次见面,她是真把我当成她夫人了?
愣了半响,她道:“你居然把熊当钥匙,这不是很不方便么?”
“君晗听说夫人喜欢东倭的熊本熊,所以用了些方法,做了这个钥匙,夫人还没告诉我,你喜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不过她傲娇地看着季君晗的笑脸不说话。这个季君晗,很是奇怪,她喜欢东倭熊这事儿,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何况她在国外这么多年,季君晗又是上哪里打听的?
这时候,季君晗走进了一面墙中,从展台上抽出其中一个方块,那方块就在她的掌心缩成了微型,化成了一颗钻石。她又从一个格子里头取出了一个透明薄片,将钻石融进了薄片之中。
几个简单操作,那薄片竟在瞬间之内,变幻了数种形状,其中一种分明是刀刃的模样。
“听语海说,你没有手机,这个给你,可通信,亦可防身。”说着,季君晗将那薄片递到了仇大暑手中。
这种可以随意变幻形态的手机,市面上还不曾见过。季君晗的秘密,似乎远比她想象中的多……
后来,季君晗还交代了她一些事,这些事情里头,就包括了季君晗的母亲,季三夫人。
季三夫人,本名阳雪,是南方古医世家阳家的嫡长女。
阳家本来也是颇有名望的世家,手上握有日渐失传的古医疗法。可惜阳家人丁单薄,到了季三夫人这一代,只有季三夫人一个女儿传家,阳家两老心疼女儿学医太过辛苦,索性就不让阳雪学古医,而是像普通世家小姐一样长大。
阳家两老去世后,阳家的事业就交给了族叔打理,而阳家的古医术也没落了下去。
季三夫人早年嫁给季三爷时,在外很有名声,谁人听得季三夫人的名号,不赞一声温雅贤惠,落落大方。
只是季三爷英年早逝,季三夫人又为了照顾病弱的女儿,几乎不曾再在外头露脸。
季君晗说她母亲向来喜欢温柔娴雅的女孩子,所以希望第一次见面,让她……尽量表现得淑女一些??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坐在轮椅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她腰间的长鞭??
hat???
这女人,昨天娶她的时候还当着季家所有人的面,夸她是帝都最美的女人,现在来嫌弃她不够淑女了?
但最后仇大暑到底还是听了季君晗的话,穿了从来不穿的浅粉裙和平底鞋,还在临出门时匆匆忙忙挽了个极为淑婉的发式。
这种突如其来的为了讨好婆婆的紧张感是怎么回事??
“妈妈,早安。”两人没过多久,就到了季三夫人面前。季君晗又是一副虚弱的模样,连问好也是气若游丝。
刚才还挺有精神的,这一坐到轮椅上就蔫了?仇大暑凤目一挑,不动声色地瞧了季君晗一眼。该不会,这病也是装出来的吧。不过能被送进医院急救二十多次,婚礼上还被灌药,装的可能性好像又不大,也许季君晗的病是时好时坏的?
仇大暑还在瞎想,袖子突然被人扯了扯。
“夫人,你该问好了。”
一个商业家族,规矩倒是比她们士族还多。仇大暑回忆了一下自家妹妹仇倾月的微笑,用力地扯开了一抹名媛式笑容:“嗯……那个……”
“喊妈妈。”季君晗小声提醒道。
喊妈妈?这个词她都多久没喊过了?仇大暑一阵犹豫,看向了季三夫人的脸,想要开口,那个字却迟迟卡在喉咙里。
仇大暑脸都笑僵了,一句问好却迟迟没说出来。季三夫人的脸色渐渐不耐,季君晗又拉了拉她的袖子。
“妈……诶,漂亮阿姨?”大概是盯得久了,眼前季三夫人的脸,不知怎的,就和梦里那张模糊的漂亮阿姨的脸重合了起来。
仇大暑忍不住近前一看。
不错!季三夫人就是她幼年时在仇家后花园里遇见的那个漂亮阿姨!
为什么季三夫人,会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仇大暑突然又想起了她之所以身在季家的原因——母亲的遗愿为什么是让她嫁进季家?难道母亲和季三夫人有关系?
“你,你刚才喊我什么?”阳雪的嘴角微微扭曲了一下,她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平时最是注重礼仪,乍被自己的媳妇儿不甚礼貌地喊了一声“漂亮阿姨”,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轻浮,真是太轻浮了!
“不是,我……”怎么解释?说阿姨我小时候见过你?但她又无法确定,因为满脸冷色的季三夫人和记忆中那个温柔如小绵羊的阿姨可是差多了!
“妈妈,大暑她是在夸您,年轻漂亮,容颜不老。”季君晗笑着救了个场,季三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倒是缓和了些。
偏在这时,仇大暑肚子里发出“咕……”的一声。
饿了,真是饿了,一天没吃饭呢,就房间里那些糕点哪里顶用,习武多年,胃口也大了。
尴尬了,真是尴尬了,季君晗又笑了:“对不起妈妈,昨日不曾进食,我腹中有些饥饿,失态了。”
季三夫人这才把惊诧的视线,从仇大暑的肚子转移到了季君晗的肚子上。
“既然饿了,那就速速敬茶,快去用餐吧。”季三夫人没好气地瞧了自己女儿一眼。
说实在的,虽然已经嫁了人,但仇大暑一直没把自己代入角色,所以此刻与季君晗同跪在季三夫人面前,也感觉格外的别扭。
“妈妈,喝茶。”
“妈……妈,喝茶。”意外的是,喊出这声妈,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
在用餐的过程中,整个餐桌上没人说话,季三夫人一脸严肃正经,甚至旁边还有个况语海直挺挺地站着,看着你用餐。
现代大家族的近古风气,实在迂腐不堪,让人吃个饭都跟做贼似的。
然而仇大暑也顾不上这些了,实在饿得不行,虽然顾着礼仪慢条斯理地吃着,但不知不觉中,就……吃完了大半个餐桌。
季三夫人:“……”
况语海:“……”
季君晗笑得格外委婉:“妈妈,昨晚她有些累,所以难免食欲旺盛些。”
不啊,她平时就吃这么多……哼,跟她一起吃了十年饭的四姑姑,从来就没说过她胃口大好不啦!噢,等等,她好像漏了什么重点,“昨晚有些累”是什么意思?!
仇大暑瞪向季君晗,又在季三夫人看过来的时候,立刻将目光柔化,只是没想到,季君晗在她的目光下,脸颊竟慢慢红了起来。
o!这人,不会是在害羞吧?仇大暑震惊又好奇,一时间没想明白,连忙收回了眼神。
“听说,你在国外生活了十年。”餐毕,一脸高冷的季三夫人突然冒出了这么句问话。
仇大暑回神,点头应是。
“很好。”顿了半晌,季三夫人点了点头。
嗯?什么意思?逻辑在哪?
等到况语海把一份全英文的“总经理秘书委任书”、一叠全英文的总经理报告表以及十来本全英文的当代商业基础理论交到她手上的时候,仇大暑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国外生活十年的意义。
季家中央别墅,雕花的实木桌后,季君雪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你再说一遍,父亲说了什么?让季君晗进入公司,还让她当总经理?”她十五岁开始接触公司的事物,十九岁担任副总经理已经半年有余,她还以为再过几年,父亲就会把总经理的位置给她!
桌前站着个高挑的女人,她是季家这一代的家生子,季冬。
季冬少年时就跟着季五爷,两年前在季五爷的指令下,成了季君雪的助手。她回答道:“家主说了,季君晗毕竟是季家法定继承人,季家祖法规定,凡是季氏子弟,满十五岁即可入公司历练,而继承者二十岁成年后必须到公司担任决策主职。”
“家主已经以季君晗体弱多病为借口,压制了她五年,不让她碰公司的事务,如今她已成年……”
季冬见季君雪仍旧脸色铁青,放缓了语气劝道:“小姐不必担忧,季君晗身体如此虚弱,恐怕无法处理好公司的事务,对我们来说也算有利,到时候要废除她继承人的身份理由更加充分。”
“更何况,三夫人居然还要求让那个仇家大小姐做总经理秘书,我已打探过,听说这个仇家小姐对商业一窍不通……”
“等等?那个仇家小姐也会跟季君晗一起进公司?”季君雪突然站了起来。
“是,怎么了小姐?”季冬明显察觉到季君雪的情绪波动,微微蹙起眉头。
季君雪渐渐握紧了拳头,那股莫名的嫉恨再次泛上心头,她想起早晨听她安插在三院的丫鬟的报告——
“三小姐和三少夫人一起敬茶,说了什么听不清,不过三小姐似乎很开心,一早上笑了六七次,看起来比往日要精神许多……”
凭什么?!
那个人,那个病弱不堪的人,从小到大,从来就没对她笑过!那个仇家小姐,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