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接电话,然而蔚宛也不能给家里人打电话,她想了想,还是订了当天的机票回去。
航班很快,她就再次回到了这座城市,令蔚宛没想到的是,回来的时候,恰好又遇上了这样一场雪。
她喜欢雪,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撄。
走出机场外,蔚宛抬眼看着天空中飘飘扬扬的雪花,周遭来来往往的都是神色匆忙的旅人。
人潮如织的帝都机场,离过年很近,都在向着自己心中的那个家而奔赴偿。
蔚宛伸出手,指尖有冰凉的雪花停留,只一瞬的时间,慢慢化成水珠。
就像是从未停留一般。
其实在这些神色匆匆的旅客脸上,不难看出都是喜悦的,或许是因为可以和家人团聚,心里有着期盼。
相比之下,蔚宛的孑然一身,则显得落寞了一些。
算起来,她在这座城市好像真的没有认识几个朋友。
就算是在大学里,她也是把自己的空余时间都留了出来,就算是周末的时候她都会回家,当时同寝室的人都笑话她,是不是家里藏着什么美色,所以回家的次数才能这么勤快。
喜欢雪,一是单方面的喜欢,第二个原因,她从不曾对人说起过……
以前的顾靳城经常很忙,就算是平时的周末也相处不了多长时间。
她知道,他的家世就决定了他会背负多少,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随时准备看他的笑话。
而一旦到了这种下雪天,就已经是这座城市最冷的时候,那也就意味着,离过年不远。
这时候就是他一年之中最为闲暇的时光,所以,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雪天的到来。
因为心中有所期盼。
几年来的习惯,早就已经深邃骨髓。
一旦先要抽离,必然痛彻心扉。
蔚宛搓了搓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指,再一次试着给顾靳城打电话。
周遭来来往往的声音很吵,可蔚宛的所有听觉,都在这电话之中,屏气凝神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一声,两声,三声……
最终只等来了一个机械地女声,无人接听。
蔚宛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太冷的缘故,她的眼睛有些许的刺痛。
握紧了自己的手机,迟疑了好一会儿后,有些失落的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
“滴——”身后传来车子的喇叭声,拉回了蔚宛的思绪。
她刚刚转过身,就见一辆熟悉的车子在她面前停下。
“怎么你一个人在这?我哥呢?”顾靳原恰好来送走一个朋友,本来还以为是自己把人给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蔚宛。
蔚宛听顾三少这么问,自己心里也是一愣。
他不是……几天前就回来了吗?
“愣着干嘛,上车啊。”顾靳原见她这发呆的样子,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她上车再说。
“哦。”
蔚宛和他的关系向来还不错,自然也随意了很多。顾家这两个兄弟,要说起性格,让人觉得更好接近的绝对是顾三少,而顾靳城则不一样,总有种很难靠近的感觉。
顾靳原看着她从上车就在搓手,于是把暖气的温度打高了些,驶出机场之后,他才不经意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一个人回来的,没有和我哥一起回来吗?”
“他有事情要处理,所以比我早到了一会儿……”蔚宛将视线落在窗外,这声音显得有些无底气。
顾三少闻言轻挑了挑眉,手指放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着,等到了一个红灯的关口,他才漫不经心地说:“这听着倒是个挺稀罕的事儿,你们不是一起回去的么,怎么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他居然抛下你自己回来了?”
“我不知道。”
蔚宛的声音有些低。
有的时候她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要活的这么小心翼翼。
顾靳城不愿告诉她,她就永远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顾靳原露出了些似笑非笑,“蔚宛,你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你有资格也有权利要求这些,合着你这个顾太太的头衔放着看的?”
不轻不重的声音,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落在了她心上,闷的让人有些难受。
蔚宛伸手将车窗摇下了些许,寒凉的风骤然吹进来,猝不及防的拂在面上犹如刀割般的疼,可心底的烦闷,却是丝毫没有消除。
名正言顺的妻子,是啊,她是他的妻子,还是名正言顺的顾太太呢。
以前,顾靳原还劝过她,让她不要轻易放弃。
现在想想,真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阿原,你说他到底有多难忘那个前任?”到底是有多难忘,才会几次三番仅仅因为那人的一个电话,就放下了所有赶过去。
这一次,蔚宛大概知道,又和俞素染脱不了什么关系。
恰好此时,红灯转绿灯,长长的车队开始有了动静。
不再是先前那样堵得发慌。
顾靳原的视线正视着前方的路面,他也没去看蔚宛。
不用看,他也能够从蔚宛的语气能够知道,她现在脸上写满的失落的神情。
“我哥这个人心思一向比较深,他总喜欢用自己的眼光来衡量一些事情,就算有什么事情,他也习惯了自己解决,所以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两兄弟就差了两岁,可在这性格上面差的就多了。
“我不怕你笑话我,你知道一张离婚协议书,我们前前后后准备签了多少次?”蔚宛无力的靠着车窗,轻柔的声音里里面透着无力和寥落。
顾靳原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轻笑出声,“准备签了多少次?那也只是准备啊,又不是真的签了。”
蔚宛觉得这很难得,居然他没有借此机会嘲笑。
“可你不觉得可笑吗?这就是我的婚姻,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更可笑的是,我还要在爸妈和爷爷面前装样子。”
很累,真的很累。
“蔚宛。”
顾靳原再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唇畔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也在慢慢隐没了踪影。
她不解地侧眸去看他,“什么?”
“以我对我哥的了解,他要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情,是绝对不会给你这么多次犹豫挣扎的机会。你说那张离婚协议来来回回准备签了好几次?你不觉得,是他潜意识里也不想离?”
男人的声音带着三分揣测,七分笃定。
闻言,蔚宛却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反正在顾靳原面前她不需要再伪装什么。
“第一次是我给他签,他没签,需要在补充些条款,后来都是我不愿签,你知道吗?不是他不愿意,是我自己不甘心。”
虽然她的这些不甘心,到现在来看,似乎已经什么都算不上了。
“那现在,你是准备放弃了?”
“阿原,这场婚姻本来就是一场道德束缚,只是我不放手,才一直维系到了现在。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如果蔚宛问的是别人,可能到这个时候就会劝她趁早放手,可她提问的对象是顾靳原。
在沉寂了一会儿后,狭小的空间内男人的声音清浅平淡,带着几分似笑非笑,更多的却是内敛的张狂,“我从来不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你觉得不甘心,那就继续下去,直到你甘心为之,不管最后是因为圆满才甘心,还是因为彻底死心而甘心,总比以后后悔要强很多。”
这是典型顾靳原的回答。
良久,蔚宛都不曾发一言。
这种话估计也只能在他这儿听到,极度的自我,可她现在不就是畏畏缩缩,缺少了一点这样的自我?
她摇了摇头,慢慢地说:“你自己说的轻巧,但若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真能这样洒脱?”
“我真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既然想要,你又不是偷,又不是抢,为什么要顾及这么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而且,我真的觉得我哥应该不是这种会……不负责任的。”
“可他一直藏着一个女人。”
顾靳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略微皱了皱眉。
随后又笑道:“我觉得他一直都是属于清冷禁.欲系,可能他的责任感会比较重一些,光是靠着这个,你就能拿捏住他。”
越是这种性格的人,就越是在意责任这两个字。
“你是觉得用这样的方式束缚他,让你觉得很难受,很过意不去?傻丫头,吃亏的是你,结婚证上那个受法律保护的名字也是你,明明这是你自己的权利,做什么要这么过意不去?”
顾靳原很少和蔚宛谈论这样的话题,一来他觉得自己的情商也高不到哪里去,二来他是觉得这两人过日子,外人不好说什么。
但是看蔚宛这么憋屈的样子,他还真的忍不住得说上两句。
“我觉得就不该和你说这个话题,每次都能让你说偏了!”
蔚宛心里生出了些许恼意,不过这不是对着顾靳原的,而是对着她自己。
“我说的哪里偏了?你就是顾虑的太多,你只是正常使用你顾太太的权利,就算是再自私一些,也不为过啊。”
顾靳原觉得自己这好心安慰了她两句,到头来,感情还变成了他多管闲事了?
“算了,不说了。你现在去哪里,回大院?”
蔚宛并不想和她在这个话题上再谈多久,自己心里乱的要死。
“我去老宅那边接爷爷,马上过年了得把他老人家接回来坐镇,你和我一起过去?”
她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若是回家的话,难免会让婆婆盘问什么,还是算了。
“我不去了,坐了飞机挺累的,你还是送我回去吧,我自己那别墅。”
听到这顾靳原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唇边的笑容变得有几分不正经,问道:“之前你住在我那间小公寓,有没有人来***扰你?”
“你说这个,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蔚宛一听到这个就生气。
顾靳原立刻解释着说:“当时你那么任性,大晚上的来找我要钥匙,然后就谁也不告诉消失了,我跟你说,二哥还是紧张了一下的。你也知道,他要问我要什么,我没办法拒绝啊……”
“你说爷爷和爸你都不怕,你怕他做什么?”
这就又是蔚宛不明白的一点,要说一直以来顾三少还真的就没什么忌惮的人,总之听说他从小犯了什么事情总有人护着,反而在他哥哥面前,倒是有几分忌惮。
“我怕他干什么?只是他心思深,万一惹火了他,我还不够他一根手指玩的。”
顾靳原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觉得,这种男人情商应该是不高的,在感情上难免会愚钝。”
蔚宛听着他这夸张的语气,心中的烦闷倒是少了些许。
她勾了勾唇说:“那你以后小心点,别有什么事情落他手里了。”
顾靳原沉吟了一声,微微挑着眉,像是在认真思索着这件事情。
下一秒,他侧眸看了眼蔚宛才说:“所以我希望你继续做我嫂子,万一真有这么一天,你还能帮我不是么?”
蔚宛慢慢笑着,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
这一路上有的没的闲聊着,时间过得也挺快。
顾靳原把蔚宛送回家之后就自己去了爷爷那边,临走前还特意和她说明天后天记得回家。
雪还在下个不停,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踩在地上已经能够留下浅浅的脚印。
悄然落在蔚宛的肩上,发上,眼睫上,带着星星点点的冰凉。
最终她还是觉得冷得受不了,开门进了别墅。
这里的一切还是和她前段时间离开的那样,就连摆在鞋柜上的拖鞋都不曾变换过位置,证明这几天内,顾靳城没有回来过。
他不在大院,不在这里,还能去哪儿?
蔚宛换了鞋子,本就已经冰凉的脚即使换上了柔软的拖鞋也依旧无法回暖,把屋子里的暖气都打开,试图通过这样来掩盖这屋子里的清冷。
她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又转身进了顾靳城的房间。
试图找到一些他在这里住过的痕迹,却一丝一毫都没有。
平整的床铺,衣柜里整齐摆放着的衣服,就连浴室内牙杯的朝向都没有变换过。
在飞机上蔚宛吃了些东西,一直到现在都没胃口,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了一觉。
有时候她就像是缩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内,以为什么事情都是会很快的过去。
其实说到底,就是选择了自我逃避。
顾靳原对她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着,自私一些?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自私一些,用这个孩子继续来束缚他?
蔚宛的手机放在枕边,开着铃声,像是随时随地在等着接电话一般。
即使她是在睡梦中,也不希望错过这个电话。
只不过让她失望的是,这个手机从未响起。
从中午到晚上,蔚宛一直在等,在自己解决了晚饭之后,就坐在放着画具的小房间内出神。
那本速写本被她放在了书架上最高的位置,以为这样就不会让人再看到,以为这样就能将她自己的心思掩饰起来。
只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任凭如何回避,那都已经是无法忘记的事情。
有的时候蔚宛也在想,若是当初他并不曾发现她的这些心思,是不是两人到现在为止,还是相安无事的相处着。
相安无事,用相敬如宾可能更加贴切。
他依旧当她是妹妹,依旧以亲人的身份在她身边,会过着和顾家一样的生活。
一直这样耗着。
会吗?
蔚宛翻开这速写本,指尖描摹着纸上男人的五官,硬朗的线条带着一种温淡的漠然,尤其是这双眼睛,深邃的让人看不到底。
房间里面很安静,静的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蔚宛还是没有忍住,拿起手机给顾靳城打了个电话,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接,但是还是执着的想要完成这件事情。
她的呼吸也在随着听筒中的声音在微微紧张,生怕又是无人接听。
到底有多久蔚宛也没有去统计,只不过几乎消磨了她的底气。
就在她的手指快僵硬的时候,电话被人接了起来。
她顿了顿,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清隽温淡,还带着些许的疏离。
“喂?”
蔚宛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慢慢地收紧,在愣了两三秒之后她轻声问着:“二哥,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不是说有棘手的事情要处理吗,那她现在这样问问也不算什么吧?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转了个话题问着:“你今天回来了?”
蔚宛听着男人温淡的声音,心里再次生出一些无端的沉闷,纤白的手指绞着自己的衣服,手心里竟然没出息的出了一层薄汗。
“嗯,我今天回来的,我那天就给你打电话了,但是你没接,还以为你还在忙呢。”
蔚宛静静地等着那边的人回她一句话,然而好久只是等到他的一声沉吟,算是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具体是什么,他还是不愿意告诉她。
好一会儿,蔚宛像是鼓起了勇气,将手机握紧了几分。
“二哥,你今天回来吗?”
“应该会回来。”男人的声音不咸不淡,又是用的应该这个词。
“那我等你,我有话和你说。”蔚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着。
“我也有话和你说。”
---题外话---明天万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