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见总觉得今天的他特别不对劲,擦了擦嘴才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你的留学申请,很快就会下来了吧?”
见她不说话,顾靳原的眸色更是深沉了下来,那张申请表在他的书桌上已经躺了好几天,日期正好是沈绍廷回来的那天撄。
那天两人负气离去,他也想冷静一下,是否真的是自己太过小心眼,可仔细想想,确实没有哪个男人会容许自己的女朋友和前任再有什么一丝一毫的牵扯偿。
尤其是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信任基础,几乎为零。
可没过一天,那张签着她名字的留学申请就被送到了他的桌上,时间和去年的这个时候几乎一样。
好死不死的那个国家,那个城市,正好还是沈绍廷即将去往的地方。
这个认知在他脑海里面盘亘了好几天,他没来找她,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又和她吵起来。
同样的事情难道说又要在上演一次?
可这次,若是她的一意孤行,他却不能像去年那样阻止她,可他毕竟没办法做到真正的潇洒放她离开。
她不愿和他结婚,那最近这样靠近的态度,又算是什么?
许初见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
“什么申请书?”她皱了皱眉,眼神疑惑地望着他。
他的黑眸闪烁了一分,唇畔牵起的笑容有些无奈,又有些牵强,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说:“现在沈家应该不会再反对他什么事,就算想让一切都回到原点,也不是不可能的。”
听到他这样说,许初见脑子里面又是一团混乱,这边这个问题还没解决,怎么就又扯到了沈绍廷身上?
“你冷静点,好好的你又拿他说事做什么?”许初见知道此刻不能和他吵起来,尽量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好言相劝。
“上次的事情我可以解释,就是一个出于偶然的机会,作为一个老朋友回国的第一次见面,我觉得这也不失为过的事情,你那天质问的语气有多伤人你知不知道?”
“老朋友?你明知道我会介意,却还是与旧情人牵扯不清。你不愿嫁给我,多多少少是因为他吧。”
许初见沉默了,他这不正常了这么长时间,废话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还是因为沈绍廷!
她不嫁给他又和沈绍廷有什么关系!挡在他们面前的,绝对不是这个原因。
“顾靳原!要是我对沈绍廷形同陌路,你难道不会觉得是前车之鉴的可悲吗?你希望我是个不念旧情的人吗?”许初见的脸上终于出了些怒意。
他怎么变得这么无理取闹?
前车之鉴?
“多好的理由,那我算什么?你现在是要看表现在我和他之间选择吗?”他嘲讽的说了一句,以致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说出来是有多伤人。
“我都说了我们没什么,我不要无理取闹!”许初见的五指收紧,咬了咬下唇,言语之间也有些冲。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在她倔强的眼神中,俯下双臂将她困在墙壁与他之间,一字一句地说:“以后你承诺不见沈绍廷,我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这略带凉意的语气让许初见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强势而又威胁,那些破碎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汹涌而来,熟悉的窒息感再一次侵袭着她。
她到底还要怎么和他解释?
难道说一定要用这样霸道的方式才能解决问题?一切都要顺着他的性子来。
许初见心里也恼,声音低低的,却不难听出里面带着几分不悦:“因为一个沈绍廷,你就耿耿于怀到现在?那以后呢?难不成你还能一辈子都把我绑在身边,你让我信你,可你又对我有几分信任?”
顾靳原沉默了一会儿,调匀了呼吸,紧抿的薄唇低低淡淡地开口:“是你从未给我信任的底气。”
她对他的若即若离,什么事情都不和他商量。
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她即使在他身边,两人之间仍然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远到他不用强势的手段,根本就抓不住她。
许初见在他深邃的眸光里败下阵来,恨恨地推开他转身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
“顾靳原,我们现在都不冷静,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他走至她身边,眸光深锁在她身上,一字一句地说:“要你一句承诺,就这么难?”
他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面确实是做不到介怀,沈绍廷再次出现,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威胁,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威胁。
她若是孤注一掷还是选择走,他不会再强硬的拦她,可至少要得到她一个承诺。
“这根本不是一件事情!”许初见亦是一字一句地回答他,她不想和他吵架,可她觉得这次的事情是他莫名其妙。
他不说话,只是眼睛里面的温度又在慢慢降低。
“难道以前的事情,又想再一次重蹈覆辙?”许初见垂着眸子,心里复又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你以为,以前的事情,受折磨的只有你一个人?”
他的眼底一片深邃,两个人倔强的对看了好久,他什么话都没再说,转身大步离开。
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很响,许初见靠在沙发上愣了半天,眼睛瞪着天花板,半晌才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临近午夜。
窗外又是大雨如注。
许初见揉捏着手里的抱枕恨声地喃喃自语:“都说了不要和你吵架!对你什么心思,你还看不出来?”
非要扯着以前的事以前的人不放!
可那天过后,顾靳原再也没来过。
倒是许初见经常能见到他。
电视上,报纸上,要不是他又有了什么大动作,或者就是花边新闻。
以前他几乎没有什么花边新闻,可这次,即使仅仅是被人拍下了一个侧脸,都散发着浓浓的气场,她一眼就能辨认得出。
他本就是这四九城内人人想攀附的权贵,谁都说她是高攀了他,还真是。
……
又是一个下着雨的夜,顾靳原是被雷声惊醒,他下意识地去看自己枕边的位置,想象着有一个软软的身子能主动蜷缩在他怀中。
双人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愈发的让他觉得空虚,这样无边无际的空虚啃咬着他。他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感觉,恨恨地掀开被子,进了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冷水果然能让人沉静下来,可心头的那种烦闷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已是下半夜,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走到书房,把明天开会要的内容又重新翻阅了一遍,又回复了好几个国外合作公司传来的邮件。
最近,他越发的重视那几桩国外的合作案,地点是那份申请书上写着的城市。
时钟又悄然地划过,他这才觉得有些累,靠着椅背揉了揉眉心。
那份留学申请书此刻就在他书桌的抽屉里静静躺着,随着那上面的日期一点点靠近,他的心也是越发的沉。
这几天他不联系她,她亦没有主动和他联系。
难道这次还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走?
甚至都不打算告知他一声?
抬起眼,正好看到了书桌上的某张照片,他也忘记了是什么时候他偷***下的,照片里的她唇角微微弯着,温温婉婉。
他想起来,是年后不久,彤彤还在北京的时候他们一起出去留下的。
就说这样的眼神,怎么可能会对着他出现呢?
顾靳原看着这照片好一会儿,那双温和的眉眼瞬间变得十分温柔。
他轻叹了口气,莫非她真的是那些爱情剧里说的,是他命中的劫?
忽而间,他的视线有些不模糊,闭了闭眼再睁开,还是有些模糊不清。
照片上的女子温婉的侧脸渐渐不清晰。
顾靳原揉了揉眼睛,反复几次之后才恢复正常,凤眸微垂下,眼底漆黑深沉如墨。
这是又出问题了么?
……
又是一个冗长繁琐的会议,各级主管的工作报告,新项目的合作计划,人事变动的决策,这每一项都让顾靳原再没时间分心想别的事情。
他这个人素来公私分明,唯一存了私心的可能就是与她家有关的那件事。
除此之外的工作上面,他向来是一丝不苟严肃谨慎,手下的人没一个不服,工作是小心再小心,谨慎之余,就怕被他抓出错字被撵出公司,白白丢了饭碗。
顾靳原对数字极为敏感,只消看了一眼就发现了财务报告上的错误,看得他眉头皱得紧紧的。
财务经理背上也汗湿了一片,低头默默挨训。
没多久,公关经理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原因是选的一个最近当红的女明星当楼盘代言,这中间不知是收了什么好处,存了些拍马屁的心思,杂志社的绯闻便开始传了出来。
可这回,却是拍到了马腿上。
顾靳原听了有些厌烦,把桌上的报告一推,站起来冷冷地环视着下面坐着的所谓精英。
训了几句话,会议室内的一干人等均是不敢大声喘气。
说罢,门砰的一声开了又合上,会议室里面的人面面相觑,有汗流浃背,亦有松了一口气的在,也有看好戏的。
向谨言把资料整理了也赶紧撤退,不然肯定会被各个主管围住问东问西。
开玩笑!顾先生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谁都看出来了。
再加上公关经理做的这件事情还正好就撞在了枪口上,估计正和某个人置着气呢!
顾靳原回了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儿,再次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今天周五,照例是要回家的。
走出公司之前,顾靳原忽然叫住了向谨言,问:“向秘书,你说一个女人要是看到自己男人的桃色绯闻,还能一如既往的沉得住气?”
向谨言推了推眼镜,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在心里嘀咕了半天,什么男人女人,怎么不直接说想要看许小姐吃醋罢了。
索性周围没人,要是有公司的员工听到总裁问出这句话,非得大跌眼镜不可。
向谨言轻咳了一声,才慢慢说道:“可能是因为信任吧,所以才能沉得住气。”
闻言,顾靳原只是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眼中没什么温度。
信任?很奢侈的两个字,恐怕是不在乎的成分多一些。
……
回大院的路上,顾靳原照样从鲜花店里买了一束母亲喜欢的百合,视线落在一旁的白玫瑰上,却没有像上次那样一起买下来。
他记得那一次他把那束白玫瑰送给她,本想着是否能从她脸上看到些不一样的惊艳之色,哪知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随手把花搁在了一边。
在乎与不在乎的区别。
关上车窗,呼啸的风声被隔绝在了窗外,而他的思绪也再一次被拉了回来。
他知道回到家里又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只是这一次,他也觉得累,家里的压力,以及她拿捏不准的态度。
车子刚在家门口停下,顾靳原惊讶地发现了他哥的车子也停在门口,这倒是一件稀罕事儿。
消失了数月的人终于舍得回来了?
顾靳原下车,两人正好迎面而来。
“哥,终于舍得回家了?”顾靳原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些调笑的意味。
顾靳城还是那样冷冰冰的脸,没什么表情的应了一声,“嗯。”
毕竟是亲兄弟,虽然会有介怀的事情,可到底事情过了这么久,没有人会真正的记仇,也不会再拿出来说。
在进家门之前,顾靳城叫住了他,“阿原,你和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顾靳原笑了笑,怎么会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哥,那时候你不是挺反对的么?现在怎么就转了性子?”
顾靳城话不多,心思却深,这一来怎么听不出他话里有话,怕还是对那时候的事情存着芥蒂。
“那时候我只是觉得许初见不适合你。”顾靳城沉着声音解释,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继而又说道:“不过现在想想,我确实是多管闲事了。”
这下倒是换顾靳原惊讶了,他这个哥哥,一直都是认死理的人,但凡是认定了什么事情,是很难轻易有所改观。
就因为以前那件事情,和家里冷暴力了这么多年,现在居然能从他嘴里听到他道歉的话?
真是稀奇了。
顾靳原笑了起来,眼角微微上扬着,半开玩笑的问:“哥,要离婚的是你,搅了人婚事的还是你,把人逼走的又是你,你到底想要怎样?”
“没想怎样。”顾靳城一声冷哼。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极了他沉默寡言的风格。
顾靳原看着他哥走在前面的身影,忍不住想,是不是他家里专门出这种心口不一的男人?
这一天,顾靳原只认为是普通的一次回家聚餐。
可没想到等他进门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那么简单。
还没走到客厅,就听到了顾夫人的欢声笑语,他正纳闷着呢,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阿原,你过来。”顾夫人一见到他,就小着招呼他坐下,一边却又亲切地冲着身边的女孩笑了笑。
这下顾靳原觉得头都大了,合着是以前那些话对他不起作用,现在直接把人带到他面前来了?
乔沐出身书香门第,身上自然是有股文静娴雅的气质,这点很得顾夫人的喜欢,再加上人生的乖巧可人,两家在祖父那一辈就是世交,这层关系在这摆着,顾靳原怎么能驳了人的面子?
“妈,这么晚,你怎么把乔伯伯的掌上明珠拐到了咱家?”他走上前去打趣着说。
唇角含着笑意,却未有一丝笑意到达眼底,眼神温凉,却没有落在坐着的乔沐身上。
“哎,你小子瞎说什么呢?我倒是想把人拐到咱们家来,可也得看愿不愿意啊。”
顾夫人笑着招呼他坐下,语气里面存着什么心思,在场的人谁不清楚?
“我哥的终身大事还没解决呢,妈,您不先给烦些心思?”
顾夫人知道他又想着法子圆说,这才笑骂道:“整天没个正形,这还有人在呢!”
他扬了扬眉,没说话。
乔沐起身站在他面前,嗓音温温地向他打了一声招呼:“三哥。”
他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应下。
……
蔚宛回来的这一天,完全是出乎了许初见意料的。
小小的公寓内,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了好久的电影,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的话,却没有提及一丝有关那两个男人的。
从蔚宛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的时间,她的精神看起来也不似先前那样差,又恢复了以前那个笑意盈盈的她。
许初见没问这段时间她去了什么地方,更没有问起大婚在即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直到夜幕深深,蔚宛看着她走进了客房,才惊讶地发现客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拾掇地这么好。
她忍不住问:“初见,这段时间有人住在这?”
许初见这才意识过来,脸上刷一下的发烫,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说:“我看客房一直空着,又不好意思一直霸占你的房间,所以……”
蔚宛理解的点点头,也没往深处想。
只是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了书桌上放的几本杂志,翻开看了下,花边新闻,全都是风流的顾家三少。
许初见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小声扭捏地说:“买错了杂志……”
蔚宛也不点破她,笑了笑说:“其实阿原这个人,从来不会瞎玩的。”
她知道。